颜子卿的“狩猎”任务,被排在第三天。
自从升任曲长,颜子卿手下又多了几个人。单大、单二、刘振三人成为颜子卿手下三大队率自不必说——刘振对于由上司变为手下,没有半点抗拒,甚至满心欢喜——第三名队率由朱二郎担任。朱二郎刀伤还没有伤愈,只能由朱七七暂代,颜子卿约莫着即便朱二郎好了,队率职务也会有朱七七担任下去。
最后一个队率位置没有留给颜四斤,而是一名叫冉霸的新投大汉。此汉身高九尺,体重两百,面如锅底,双眼浑圆,走路生风,笑声震天。因在家排八郎,所以众人皆称呼其冉八。冉八从军三年,作战勇猛升为队率。上次作战,身受重伤,原本必死的伤势,被颜子卿输血所救,不光没死,手脚还健全。
伤势渐渐回复之后,冉八死活要到颜子卿身边报恩。伍祐一道命令为呼延赞补齐五千人,冉八看到机会,带着两位结拜兄弟跪在颜子卿面前,主动留下。按说队率以上级别,颜子卿没有资格留下。但冉八曲长、校尉一战皆亡,冉八所部正好属于要步进呼延赞大军骑军,呼延赞点头之后,冉八和两名兄弟连带手下几十老卒便一并划归颜子卿座前。
划归颜子卿后,冉八曾与单家兄弟切磋过武艺,单二单凭蛮力走不过冉八二十回合;单大枪法出众,和冉八你来我往百余回合之后,大感不消,跳到一边。冉八原先手拿一杆铁头木枪直呼不过瘾,颜子卿出钱让匠作营为其打造一杆纯钢大枪,重约一百二十斤,耍动起来,旁人无法靠近三丈。
唯一麻烦的是战马。冉八体重、铠甲、钢枪、弓箭全套装备之后,足有三百五十余斤,原先骑马都不能身穿重甲,马匹也只能勉强驼负,现如今换上钢枪、战甲想再要冲刺是不可能了。颜子卿毫不犹豫送出那匹飒露紫,飒露紫颜子卿自己也没骑乘几次,送的半点也没有犹豫。
冉八跪在地上死活不受,“等你缴获一匹更好的给我!”此话一出,颜子卿转身而去。
冉八还有俩结义兄弟,一个叫猴儿,又称猴二,无姓无名,偷鸡摸狗出身;另一名叫车全安,马匪出身,实力也相当强横。二人一并被安排到冉八队,猴儿担任斥候屯长、车全安担任骑队屯长。
颜四斤被安排到单大的小队担任屯长,除部分分散出去担任屯长、什长外,颜家子弟大部分都安置于此。单大队就是颜子卿亲兵队,被安排在颜子卿身边,以后冲锋陷阵做枪头的责任,就落到冉八和单二身上。
“加紧训练七星、八卦和九宫阵”颜子卿没时间训练众人别的战技,短时间内见效最快的,毫无疑问就是阵图带来的附加加持,要再训练其他,也是来不及了,“三天后,出击!”
“轰!轰!轰!——”汉军一曲朝着不远处戎人一个三百人的队伍冲。戎人队伍后面就是其部落驻地,这三百人是临时平凑,显得稀稀拉拉,毫无阵型。
“跟我杀!——”随着颜子卿一声令下,五百余骑开始冲刺,“七星阵!”
众人只觉浑身一震,一股充沛力量充满全身,甚至就连座下马匹也更加有力。这种情况两月来出现过无数次,临阵杀戎狗前和紧急情况下撤退都出现过,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在“科学”这个名词还没彻底普及开来的时候,颜子卿的个人威望随着每次“大清扫”的胜利,越来越高,没有任何人对出现的异常感觉怪异——移天换命这样的“术法”都能施展,还有什么是不可相信的?
“杀!”冉八大枪一挥,一只戎狗的百户长被扫出十余米砸在另一名骑军身上。就如熱刀切入牛油一般,汉军前阵片刻就插进戎骑队中,刹那间就把戎军切成两半。只用两个冲锋,三百余戎骑就只剩下一百余人,汉军倒下的却寥寥无几,战事成一片倒。
半个时辰后,整个戎族大营一片狼藉。
“曲长有令,不可欺凌妇女,其他人,杀……”
“轰!——”瀚海草原上,三千余匹戎族战马正在急速追赶前面汉军。
“追上他们,这群可恶的汉狗,最近偷袭我们无数部族,鸡犬不留,抓到一刀刀割了他们——”戎族骑兵飞速打马,往死里使用着马力,希望追上前面的五百余匹战马。
广袤的草原上,一大一小俩群骑兵正在全力追逐,十余里转瞬就到。“怎么回事,怎么距离越追越大?”戎骑千夫长越追越心急,按说戎人骑术比汉军好,更会使用马力,战马接近的情况下,追逐战中戎人是更有优势的。
但眼前情况刚刚相反。三十余里后,汉军队尾逐渐脱离戎军视线,再奔驰十余里,随着马匹耐力下降,汉军竟完全消失在远方。……
“呼延将军,三个月来斩戎人首级四千余记,我军伤亡一千三百余;缴获战马三千七百余匹;缴获弓箭……”呼延赞听着军司马的汇报,忍不住叹息。
戎人首级只记成年男子,老弱妇孺是不被记录其中的。三个月的实际战果,比起四千这个数字要大得多,至少是这个数字的四倍。战果什么的还在其次,三月前被伍祐补齐的五千骑军,又掉回三千多,这才是最让呼延赞揪心的地方。
“恭贺呼延将军又立大功了啊!” 仇闻天坐在一旁满脸羡慕,骑军和步卒的差距就在于此。仇闻天身为步军统领,三个月来枯守城中,寸功为立;呼延赞也高坐城中,却只凭手下的“狩猎”就立下大功,怎能不艳羡。
“仇将军过奖了,”呼延赞高兴之余却稍有苦涩。四千余首级中,有将近一半是颜子卿所部献出,其他九曲的战果也就勉强压过颜子卿一头;战马三千余匹有两千也是颜子卿缴获……;最让其他曲长们绝望的是伤亡数字:一千三百余伤亡中,颜子卿部伤亡只有五十余人,倒数第一,这一比较之下,其他九名曲长简直在草菅人命。
即便这里有自己作为主将的功劳,呼延赞还是嫉妒了……
呼延赞嫉妒不嫉妒颜子卿根本管不上,颜子卿是真心疼,即便只有五十余伤亡。
颜家子弟自是不必说,光是其他跟随自己的兵卒,颜子卿就心如刀绞:昨日还和众位弟兄聊天、打屁的淳朴汉子,今日就倒在漫漫草原,新鲜的马皮割下刚好能包裹一具尸体,这就是史书中的马革裹尸?
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在纸上只是七个字,但落在现实中却散发着无穷血光。一具枯骨背后就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将功成,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
“伤亡太惨重了!——”颜子卿坐在大帐上,面对众位屯长、队率,心情沉重,因为伤亡的五十余人里面,还有一个名字叫颜石头。
“没有啊!大人,我们曲已经是呼延将军属下伤亡最小的了” 冉八结义兄弟车全安面带喜色。马匪还是比普通百姓更能看透生死,颜子卿眼中的伤亡,对于车全安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凭借两千余首级战功,此战之后所有军官应该都能升上一级,颜子卿一个校尉是少不了的,车全安最少也能升任队率,当初和冉八、猴儿两人投奔颜子卿果然没有错。颜子卿的叹气,在车全安看来完全是妇人之仁,不值一提。
“是啊,老大”朱二郎在这种开会的场合是能出席的,只要不出战。每次朱七七等人的战功,全都记在了朱二郎身上。朱七七等人没有半点不满,反而甘之若饴;朱二郎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认为理所当然;帐内其他人也无半点意见,毕竟愿打愿挨,没抢占别人战功,与人何干?
“是啊,大人”刘振作为一名老军伍,生死这样的东西更是看得通透。五十余伤亡和两千战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在刘振看来自己曲长到底是大家公子,心太善良!
“少爷!”只有四斤知道颜子卿在想什么,单大单二心太粗,有仗打、能跟在颜子卿身边即可,哪会想那么多。
“少爷,我到有一个办法,减少伤亡!”四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还能减少伤亡?有办法你不早说?
“少爷可还记得我们刚入城时,被大军留下的三千多杂胡?”颜四斤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想起来了。
戎人撤离的时候,留下好几千奴隶。其中的汉人奴隶当即被伍祐解救,随后带离朔方。至于剩下的,除开戎人俘虏,杂胡奴隶还有三千多人,既没有被带走,也没有被斩杀,丢在了杂役营,没人去管他。
这些奴隶大多是被戎人攻破小部落胡人,来自几十上百个弱小部落,被戎人俘虏成奴隶后,负责各类重活,他门有个共同的特点:都会骑马!
以前不是没人打过这些奴隶的主意,但最后都放弃了。原因有很多,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奴隶都只能打顺风仗,不能打逆风仗。打胜仗的时候,这些奴隶还好,对待戎人的态度比汉军还残暴;可他们曾被戎人杀破过胆,一旦战事胶着甚至偏居下风,伤亡一大,杂胡骑兵就会首先溃散,最后造成全军崩塌,往往是战争失败的根源。
多年前汉军吃过几次大亏后,再没人敢再尝试。至于难以管理、语言杂乱、指挥较难等等,跟以上比起来,根本都不算问题。
“凭少爷跟呼延将军的脸面,把那三千杂胡要来,打仗的时候……”颜四斤没有说完,但意思谁都懂。众人看见颜子卿眼睛一亮,知道颜子卿动心了。
“万万不可!”刘振听完,面色大变,“大人,万万不可!杂胡从来都只能打顺风仗,一旦战事稍有不谐,马上就是天大的灾难,甚至连伍大帅都吃过杂胡的亏,那次若不是大公子带兵救援,就被杂胡们害死了,事后大帅怒斩两千杂胡,十几年来再也无人敢用,大人万万不可啊!”
“能打顺风仗即可!”颜子卿不是没考虑过刘振意见,但减少汉家儿郎伤亡的诱惑还是没能抵挡住,“没关系,只要一直打胜仗,不打败仗即可。”颜子卿此话一出,四斤、单大单二冉八等人莫不觉得豪情万丈,只有朱二郎和刘振在那里抹汗。
颜子卿左手叉腰,不由自主摸摸后背。后背上的阵图又多了一张,六合阵图。颜子卿基本可以断言,杀死敌军,就是新的阵图出现最大原因。杀死九人,八卦阵出现;杀死八十人,七星阵出现,杀死七百人,六合阵出现;如今斩杀敌军已经多出一千四百余记,等凑够六千看看能否出现五行阵,就能验证出所有猜测是否正确。
可若是要出现四象行阵,是不是要杀够五万?三才阵呢,四十万?两仪阵呢,三百万?一元阵两千万?
想到这,颜子卿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