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人，魔，神。

十字架的款式确实和一般的不同，边缘都是铜铸花边装饰，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感，所以姚军能够识别出来。

“这是圣德伦教会派发给信徒的十字架。我记得常美子以前活着的时候经常佩戴在胸前，她说这是唯一的精神寄托。”姚军想起了和常美子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一身黑色绒面旗袍，金边镶底，还有胸前的这个十字架，都让这个女人散发着不流于俗套的气质。

“这么看来这些变态杀人事件都和那个教会脱不开关系。”哥哥看着那个十字架，不假思索的说到，他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中间的宝石装饰，手指接触上去的一秒钟，他就迅速抽回手放进裤袋里。

看到哥哥的异常举动，弟弟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冲着哥哥点了点头，脸上都是遗憾和懊恼。

“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不能再让这种悲剧发生。姚大哥，近期除了这些变态杀人案件之外，这个歌舞区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让我想想，我脑子不是很好使。到现在为止受害的女人达到了36人，案件发生在近半年之内，平均每个月发生五六起。至于其他的怪事，这里是歌舞区什么怪事没有，真要找一件特别引人注意的......有了！你也知道这歌舞区是在各种老式房子基础上改造而成，所以六爷很注重这个区给客人的体验。所以他雇了很多捕鼠人，一来是为了保持环境的卫生，放置疫病的发生。而来毕竟来这里消费的客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名流人士，要给他们一种高档次的环境体验，和河边的那些流莺区做个对比。”

“没想到六爷这个人心思如此慎密，连老鼠隐患都想到了。”哥哥心里赞同六爷的做法，有魄力是一回事，关键是细节凸显人心。懂得运用智慧去达到自己目的，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之一。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姚军可以压低声音，不想让那些跟班听到。“从第一起凶杀案发生开始，整整半年多，那些捕鼠人愣是一只老鼠都没逮着......”

“就是说这半年来，这么大的区竟然没有老鼠？这有些蹊跷啊，毕竟这么大的城区，老楼，地下仓库数不胜数，再加上餐饮业的厨余垃圾，怎么可能没有老鼠。老鼠和蟑螂是这个世界上生存能力最强的生物。”哥哥摸着自己下吧，思考着这种情况的起因，这一点确实太过异常。

“对了，刚才你们口里说的那个送子观音是什么东西，和庙里供奉的那个一样？”

“有本质上的不同，姚大哥。庙里的是佛教中的观音大师，那是善的化身。我们说的是被冠上伪佛的名号，肆无忌惮残杀人类的魔物。”弟弟给姚军解释到，不过他没指望对方能听懂多少。

“我不是很明白，算了，你俩在我看来就是天兵天将。说吧，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姚军的跳跃式思维反而帮了大忙，不会深究细节，从而牵出一些对哥俩不利的事情。

“姚大哥，咱们先回到你的保安室，然后麻烦你在地图上标出所有案件的发生地点，咱们再做打算。”哥哥想着系统地把整个地区的案件都理出个顺序始末。

“跟我走，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弄得干净一点，看不然六爷拿人是问。”姚军实惠手下人清理现场，自己带着哥俩去保安室商量对策。

到了保安室以后，姚军找出一张整个歌舞区的地图，然后他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体很丑，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

“我脑子容易忘事，所以就每次发生案件之后，记载这个本子上。”他说着开始对应着笔记，在地图上用红笔标记处位置，每个地方都画一个红色的圆圈。接近十分钟以后，地图上已经“百花盛开”的感觉。

“完工，这就是所有案件的分布地点。”他直起身，双手按摩着腰。“看来胡毛子说的对，我是该补补肾了。”

哥俩看着地图，一动不动，眉头紧锁。姚军自觉地站在旁边，不吭一声，他知道只有这两位神人才能解决这奇案。

“风奇，看来咱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圣德伦教会确实有鬼，而且这案件都和送子观音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一个早已猜到的答案，不过是最后确认一遍，透着无奈，过去的阴影的紧随而至。

“哥哥，咱们是要在这个大上海生活下去，所以即便是有个不顺心，咱俩可以一起克服它，这世界上努力没有白费的事情。”弟弟说完后，咳嗽了几声，看来毒素并没有完全排出体内，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歇歇。

“姚大哥你看，你做标记的案发地点，都在以这个圣德伦教堂为圆点的五公里之内。而且之前我和弟弟偶然路过那里，发现教堂的外形和普通教堂大相径庭，再加上今天那个十字架和死去的常美子女士的情况，我可以断定，圣德伦就是万恶之源。”哥哥把姚军叫到身边，给他解释到。姚军边听还不住地点头。

“咱们要闯进教堂把凶手抓出来？”他看着圣德伦的标识说到。

“如果可以这么简单的话就好了。”哥哥叹了一口气。

“也对，那个教堂不可正面冲突。十年前和政府的交好的领事馆大使阿尔莫斯歌帝耶领头修建了那座教堂，并和当时的市长一起剪了彩，咱们这种乡野平民怎么可能正面去硬碰。”

“阿尔莫斯？姚大哥你可否还记得那个大使是哪个国家的？”名字引起了哥哥的注意，和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我想想，不是法租界，是个小国家，对了，是意大利！”

听到意大利三个字，哥哥和弟弟都心里震了一下，果然这和鬼扯撇不开关系了。

“姚大哥别担心，即使正面不行，我们也有办法进去找证据。你可否留意近期这个歌舞区有没有女性为了怀孕不停奔走？”

“这，这种事你问我一个大男人，我怎们会知道，都是他们女人私里的事情。”姚军笑着说，确实女人生孩子这种事他真的不清楚，不过没隔上几秒，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那是六爷身边的随从喝醉酒时告诉他的。“等等，我可能还真知道一件事情。”

“说说看。”

“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乾六爷雷厉风行，称霸整个歌舞区。他身边不缺女人，其中有一个叫小香玫的，是他前几年收房的一个小妾。这女人一条筋就想给六爷生个孩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肚子还是平平无奇。听说她求尽了偏方土法都没用，最后去了圣德伦教会。这是哪个随从告诉我的，他收过不少好处，所以没跟六爷提，不然小香玫早就被六爷填江了。六爷这个人最恨西方教派。”

“那小香玫最后咋样了？”

“近段时间她把自己锁在房间了，避不见客，六爷也不例外。那个随从负责送饭送礼物，他偷偷跟我说，看到房门前的饭都长毛变质了，人也没从房间里出来过。”

“姚大哥，这可能是个很好的突破点。走，咱们去小香玫的住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三个人整理了一下该带的东西，没顾得上吃东西，就趁着夜色离开了保安室，姚军带路去了小香玫的住处。

小香玫住在一座二层的欧式小洋房里。一楼是管家婆郑嫂的住处，她负责照顾小香玫的起居。二楼便是小香玫的闺房。三个人站在洋楼的正面街道上，看着所有的窗户窗帘紧闭，没有灯光的痕迹。晚上八点刚过了一半，小香玫的家里和周围楼房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显得毫无生气。

“这么早就睡了，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姚军看着窗户说到，这里的地价贵得惊人，是他一辈子都不用奢望的地方，而一个出身烟花女人可以坐拥这么一座小楼，世界可真是不公平啊。

姚军走到哥俩前面，叩响了门。随即从门内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不耐烦而且带着周边乡县的口音。

“我家夫人近期概不见客，请回吧。”

“是我，我是姚军，是六爷身边的人，他让我来看看夫人的身体好了没。开门吧，郑嫂。”姚军说起谎来信手就来，气都不带喘一下。

“我家夫人近期概不见客，请回吧。”门内还是传来同样的话，没有听出丝毫感情在里面。

“六爷是真的担心夫人啊！快开门，不然我可以要砸门了，郑嫂！”姚军开始不耐烦，本来他就没把这里的主人当回事。

“我家夫人近期概不见客，请回吧。”即使受到威胁，话还是不变。

“给你脸不要，开门，你当自己是学舌的八哥吗？我可要踹了！”姚军抬起一只脚，照着门狠劲踹了下去，连墙上的门铃都跟着抖动着。“忘了看门铃了，不过现在都没用，开门！”

“我家夫人近期概不见客，请回吧。”

听到这些，姚军的火气彻底被激了起来，他踹门的速度加快了，引得路人侧目。

“姚大哥，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哥哥拉住了火气直冒的姚军，他注意到有几个路人驻步看向这边。

“这里交给我来。”弟弟说完，就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铁丝，插入锁眼里轻轻地转动着，不时改变方向。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什么。

“果然是道上混的兄弟，早说啊，我这脚底板这个麻啊。”姚军的右脚在地上脚尖掂地活动这踝关节。

随着细微的咔嚓一声的响起，弟弟打开了大门。“快进来吧，不让引起路人的注意，这里面应该一言难尽的场景。”

三个人进到了房子的玄关里，一片的黑暗。姚军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手扶着墙的的时候，感觉到像是水浸湿一般，还有点发粘。终于摸到开关，他按了下去。

门厅里的灯亮了，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地狱一般的场景，姚军这个见过很多血案的人都控制不知叫出声来。

哥哥赶紧捂住姚军的嘴，他可以理解，毕竟眼前的景象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喷溅的血迹，灯光都被这些血映射的泛红。郑嫂早就被人杀害，头颅被固定在正对大门的玄关墙面的中央，死前凝固的惊恐神情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睛还在睁着，嘴巴竟然还在蠕动着。

姚军腿软无力，他靠着门板想要在地上坐会缓缓，后背贴在门板上的一刹那，那颗头竟然开口说话，“我家夫人近期概不见客，请回吧。”嘴巴里的血液早已凝固，几乎看不到也吃的颜色。姚军再也坚持不住，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呕吐起来。

弟弟拍着姚军的后背，他看着哥哥，眼里没有惊慌，而是一种肯定的神采。

“人，魔，神，本就是三条平行的道路。交集在一起必然会产生悲剧。”哥哥走上前去合上郑嫂的眼皮，双手合十低头祈祷了一会。

“姚大哥，咱们去楼上看看，风奇你扶着他起来。”

姚军听到这话，想着楼上可能比这里还要惨烈，刚舒坦的胃有扭缩起来，开始了第二轮大吐特吐。

“胆、我的......胆都要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