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古老剧院与送子观音（一）

距离上次和八爪怪战斗已过去四天，张小奇下午三点来到阿拉贡尼居住地商店街的一家古董店。扇子托他给给古董店的老板带去每周的食物，扇子说这个人为了收集和修复古董废寝忘食。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应，张小奇只好推门而入。已经到店厅，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霉味，他把食物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用手遮挡住鼻子，店里的环境只能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地上也是灰尘遍布，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黏状物。店面装修是偏阴暗的黑色风格，再加上堆积成山的各类古董，知道的是古董店，不知道的以为是殡仪馆。

“这简直不是人可以生活的环境。”张小奇嗓子发痒，咳嗽了几声，每咳嗽一次，他都能看到嘴巴里呼出的气体在眼前配合着光线反射呈现出海浪的形状，可想而知店内空气中粉尘的含量。

既然食物已经送到了，店主不在正好直接走人，张小奇想着就往门口走。因为光线不好，左脚不小心踢在一座雕像的底座上，疼痛感几秒钟以内从脚趾传递到大脑，早知道会撞到脚趾，就不穿着脱鞋出门了。

他抬头看看这个“灾星”，发现这一座西域风格的观音像，整体宝相庄严，慈悲肃穆。不过观音的的手里并没有琉璃净瓶，而是成双手合十姿态，但是并未完全合上，形状犹如一朵初开的夏莲。

“客人，这是西域的送子观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声调有点孱弱。

张小奇转过身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六上下，提醒瘦弱，戴着眼镜的女人。可能是光线问题，她的脸色有点发灰，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我不是客人，我是受扇子叔的嘱托，过来送这个星期饭菜的。”张小奇解释道，他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一直没离开的他的脸，让他浑身不自在。

“是这样啊，扇子也是的，我叫他不要过分担心我，他就是不听。”女人把眼睛从张小奇身上移开，外头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饭菜。

“饭菜已经送到，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店面的营业了。”张小奇说着扭头就要出门，可是他发现那个女人从后面揪住衣服不让他走。

“等等，你刚才是踢到我家的商品，不做点什么就想溜之大吉呀？”店主的眼睛在反光，对她而言，进到店里的除了老鼠虫子野猫野狗之外，都是潜在的收入。

“那是我不小心踢到的，看过了没啥破损，你难道还要我赔钱不是？”张小奇揪了一下领子，那女人拽的挺使劲，有点勒脖子。他想着，这女人逮谁坑谁。

“你脚上的污秽沾染到这座观音像，按理来说是要赔钱的，但是看在你是扇子的人，所以把整座用净水擦拭一遍就不和你计较了。”

张小奇心里那个苦啊，这真是人在世间活，祸从天上落。不小心踢了一下观音像，还要被强迫着做苦工。

可能是看出张小奇心不甘情不愿，女人把嘴巴贴近张小奇耳边轻声说道，“处于善意提醒你一下，这条街上除了你，其余的人都可以在半分钟把你生吞活剥。所以呢，乖乖听话，把自己犯下的错弥补好，张小奇先生。”

耳边被贴近说话，让张小奇触电一般抖了几下，这女人说的没错，这条街上除了自己，都是阿拉贡尼的族群成员，各个身怀异能。在这里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张小奇生无可恋的接过抹布和盆子，开始擦拭观音像。那个瘦女人一边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吃着扇子准备的饭菜，一边监督他干活。

才是观音像的过程中，张晓奇发现这座观音有些奇怪，之前是因为脚趾巨疼才没有注意到细节，不应该用宝相庄严来形容它，因为观音面相镌刻着悲伤，嘴角也是略有下垂，确实和自己见过观音有很大区别。

“这座观音像为什么满脸悲伤，不是也应该表情平淡吗？”张小奇沾着干净水轻蘸观音像的额头。

“你问的这个啊，我刚才说过，这是西域的观音和咱们中土的观音是有很大区别的。中土的观音的几乎都是慈悲肃穆法相金身，但是西域的观音确实因人而异，有很多不同的表情。”女人听到张小奇的疑惑解释道，人类的好奇心太重。

“差异？我看过纪录片，却没有这么悲伤表情的神佛。”

“你也说了神佛，我问你，你对于神佛的定义是什么？”

“一代一代传承的精神寄托，书上这么说的。”张小奇没办法拽文言文，就直接把杂志上的话硬搬。

“历史上的很多朝代，统治者都把佛教道教尊为国教，不惜花费万金和巨大人力修建庙宇，你以为真的是崇尚天人合一普度众生?很多统治者其实是把神佛当做精神统治的工具，这样子底层劳苦大众就会乖乖地俯首帖耳地为他们的霸权死心塌地。这种手段在西域国家也是通用的，波斯帝国的真主阿拉，印度的湿婆众神都是典型的例子。其实有时候只要可以镇压国民的反抗情绪，即便不是神佛，哪怕是妖魔鬼怪也是可以铸造金身歌颂万世。”女人喝了一口水，扶了一下眼睛，那镜框太大明显在她的鼻梁上“不自在”。

“这座观音是来自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国家。那个国家的统治者为了镇压人民对于自由的渴望，就和妖魔沆瀣一气，每年都会杀死很多人家的长子来起到震慑的作用。为了彻底地让人民从精神上信奉自己的霸权，就把妖魔美化成悲悯众生的观音菩萨。这座观音没有净瓶玉枝就是这个原因，我记得阿拉贡尼的史料上记载，在那个国家灭亡以前，每年都会挑出普通人的长子，带到供奉这种观音的庙宇中养上半年，在鬼节的当天杀死取血涂满莲花座，这样子国家才会更加‘繁荣昌盛'。”

听着这女人的解释，尤其是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店里，再加上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张小奇感到肩膀发冷。他想着，果然异类收集的东西也是不同寻常的。赶紧擦完，好离开这家怪店。

再用干布把观音像全身都擦拭一遍后，张小奇对女人说，“我已经擦完，就不在这里多呆，老板您吃好。”

“擦得很用心，今天算你过关，回去照相馆吧。顺便跟扇子说一声，谢谢他的饭菜，虽然不是他做得。”女人说完看了一眼张小奇的膝盖。

“膝盖受过伤吧？走路时看着不利索。”她问道。

“这是之前被一个女怪物刺穿过，已经治好了，还需要慢慢恢复。”张小奇有点惊讶，因为他穿着牛仔裤，这个女人竟然从他走路姿势上判断膝盖受过伤，这些人都是火眼金睛啊。

“那你要特别小心了，我不说过吗？这个世界上因为各种原因，有的神成了魔，有的魔成了神，你遇到后要分清楚，不然下场会很惨。”语气有点不怀好意，她起身回去店内的地下室忙自己事情去了。

“记得关好门，不然让你擦边店里的全部雕像。”

“这条街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张小奇关好门后，朝着来的方向快步挺近，他不想在看到这家古董点，更不想再问到那股子霉味，还有那个乖女人。

女人进到地下室以后，对着站在影子里的一个人说道，“这个叫张小奇的人柱，你们必须要特别上心，扇子和白俊峰难免百密一疏。还有，这小子膝盖上的伤不简单，他已经被鬼车的送子观音盯上了，那个最让人头疼的旧神。”

“这事我会跟汪芷汇报清楚，这几天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