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偏僻的城郊公路,绕开繁闹的中心街市,在狭窄的小巷里拐过几个路口,我们停在了一个丁字路口。一边是围墙,抹着灰色的白灰和各种看不懂的涂鸦;一边是老宅,有几个家庭型的小超市和棋牌屋;我们的事务所,就在围墙和老宅对面,旁边是一溜租不出去的商铺,有着仿古的装修,和没人擦洗的破灯笼。
我下了车,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已经有点破败的门面上,那个崭新的招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黑色的二楼窗檐外,吊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一边是罚恶,一边是扬善。
“该请人擦洗一下了吧,好脏。”我对师哥说,顺手把黑漆的正门推了一下,大门发出金属的撞击声,轰然打开了。
“这丫头,门都不锁。”师哥念叨着,走进去的时候,把挂在门里的三段锦稍微扶正了一下。
善恶有偿,恕无可恕。
轮回千重,忘川无路。
一饮一啄,若非前度。
奈何桥上,阴阳有数。
这是三段锦上的题字,师哥说,这就是我们的服务宗旨;但我总觉得,把服务宗旨挂在客人进门最显眼的地方,分明是在跟客人说,你来了,那就认了吧。
走过大堂,绕过门廊,爬上楼梯,冲到二楼的餐室,我看到晏舒捧着被热气熏红的脸,坐在桌边打瞌睡。
“我们回来了。”师哥潇洒地脱下外套,在小师妹脑袋上响亮地扣了一下。
“谁啊混蛋!”晏舒被惊醒了,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
“不是混蛋,是他。”师哥头也不回地指了一下我,“就是有点傻的那个。”
当时,我正站在晏舒身后喝水,于是我含着满口水,在来不及解释的情况下,被晏舒狠狠地掐住胳膊上的一块肉。
“怎么才回来?碰上麻烦了吗?”晏舒恶狠狠地拧着,我能听见她咬牙的声音。
我终于把水咽下去,晏舒就惊叫起来:“怎么了?这是谁干的!师哥你看,他的脸怎么了?!”
“是师哥,他打我了两——不对,是四巴掌。”我连忙解释,看着晏舒瞪圆了的大眼睛,我有点想笑了。
“孟舟遇上了点麻烦,他晕倒了。”白师哥轻松写意地讲述着过程,不知道是不是怕吓倒了晏舒,他没有讲那别墅的事情。
晏舒咬着嘴唇听完,叹了口气,抱怨着:“师哥,你应该带我去的!算了,我去拿药。师弟,你可别揉啊,小心淤血。”说完,她就转身钻进自己的小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红肿,师哥看着我笑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我去拿明天要用的东西,你休息下。”师哥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晏舒这姑娘……她问起以前的事,你可别说漏了嘴啊。”
“师哥,这个我懂……”我迟疑地看着师兄,“哦,明天我和晏舒两人散魂吗?我总感觉有点危险……”
“药来了。”晏舒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多谢,多谢……”不等我说完,师妹就拧开瓶盖,直接在我通红的脸上喷了一下。浓烈刺鼻的药味瞬间充满了屋子。
“老妹儿,你也真舍得!”师哥摇摇脑袋,“你嫂子拿来之后,我自己都不舍得用。”
“药就是用的嘛!”她没好气地回答,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用手在我脸上把药水轻轻地化开,凉丝丝的感觉顺着她柔软的手在我脸上蔓延开,瞬间消去了大半的胀痛。
“我自己来!”我有些尴尬,想拦着她的手,于是脑门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老实呆着!你们俩货,连照顾自己都不懂,不让人省心!”
我郁闷地望着白师兄,他歪了歪头,用口型对我说“闪了”,就轻悄悄地飘到隔壁自己的小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