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晏舒,她跌坐在地上,吃力地朝我笑了下,举起右手上一把小小的十字弩。
“小杂种!小杂种!”那女孩躲在白影子后面,尖声嚷着,“竟敢用追魂箭暗算我!要不是你个小蹄子,我早勒死那个孟舟!”
我收起长棍,迎上了白衣人的目光。那是一个满面愁容的女子,有着跟那个女孩一样的妆容,一样的垂发,唯独一身洁白。
“姐姐,你看,此人就是孟舟,”黑袍女孩趴在她耳边,气恼地说,“你说说看,他们这群法外无常,害死我们姐妹,处处与我为敌,方才又打伤了妹妹,该如何是好?”
“杀。”白袍女干脆利落地说,话音刚落,一条水袖已经砸了过来。
我赶忙举起长棍,在头上画出一个黑洞洞的圆,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水袖在半空里突然蔓延开来,瞬间遮蔽了天火熊熊的鬼窟穹顶。巨大的水袖像是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迎头落下。
袖里乾坤。我惊讶地看着遮盖了天空的水袖带着狂风扑来,长棍画出的三界贯穿在重压下崩裂成一堆碎片,像飞沙一般消失殆尽。一瞬间,我已经被包裹在袍袖里面,上下左右都是炫目的银光。
这是妖法,不是鬼道。我压下心里的震惊,挥起哭丧棒,铁链在棍首呼啸着盘旋,黑色的光环绕在我身边,为我护持。
水袖开始缩紧,巨大的压力越来越强,从四周向我涌来。白色的边界快速地贴近了我,很快,我身边只剩下几尺的空间。
袖里乾坤,本来是道法,但是很多妖也可以先天学会。但无论如何,属于无根鬼的女吊,从来没有自然修成的先例。要想学会,除非得到传承。
我大喝一声,哭丧棒朝银光里刺去,但是无奈,水袖本来是柔质的,长棍力量再强,刺在上面只是把它撑开一点,就像刺进面团的筷子,穿不透。
我试着朝脚下的银光里戳下去,还是不行,柔软的水袖包裹着棍子,将我的力量消化得干干净净。
无力的感觉,顺着我的神经慢慢地爬上来,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心里有点急了,袖里乾坤各自不同,但这种,很显然是化骨乾坤:化掉袖中人的力量和意识,最后化尽肢体,元神;死在化骨乾坤里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连一点元神都剩不下。
我勉力克制住摇摇欲坠的眩晕感,拿出了判官笔。师哥给我充上了红色的墨水,赤红色的笔像是燃烧的匕首,握在掌中,滚滚热流淌进我的筋脉,重又让我清醒起来。
这是最后一招,我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有一阵眩晕冲击着我的大脑,过去的场景被硬塞进我的脑海,我闭上双眼大吼一声,手里的判官笔划破白光,发出金属破碎的声音。
殷红的血水带着浓重的腥气,从笔下飞溅而出。我忍着心里翻涌的呕吐感,大笔在水袖上重重地写下一个“无”字。
最后一道笔画收束完,银光巨震,像是天地都在摇动,天崩地裂的声音从外面的空间里传来,其中夹杂着惊心动魄的狂吼。
压力突然消失了。我胸前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羽毛一样飞了出去。眼前的白光骤然消退,我看到白色的人影剧烈地扭动着,像是在火里挣扎的蛇,她凄厉地尖叫,迅速地融化在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