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沸腾的血液挡回来的鬼纹萎缩在伤口边缘,如同一只垂死的章鱼,触手无力地游动着。
方倾城刀出如疾风,死灰色的碎肉被他与有生机的肌肉完全分离开来。
吧嗒!一声,一团枯萎的肉团落在木盆中,渐离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渐离伤口处的干枯肌肉已经被剔除,鲜血也开始向外涌动,方倾城盯着渐离的眼睛,说道:“接下来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步,驱咒!
方倾城忽然拿起刀对准自己的指尖,轻轻割开一条口子,修长的指上冒起一点殷红,如同梅花绽放。
“以我麟血驱鬼神!”
方倾城大喝一声,血珠瞬间跳入渐离的胸膛,霎时间渐离的胸膛便发出嗤嗤的声响,并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如同冰遇见了烧的通红的铁棍,蜷缩在一团的鬼纹终于感觉到末日的到来,它尖叫哀嚎,拼命地想逃走。
渐离将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这疼痛太过剧烈,连他都仍不住要叫出声,他将手攥紧,指节因为太多用力而变得发白。
冷汗如同雨点般落下,瞬间就将身下的毯子打湿。
鬼纹还在与方倾城的血珠交战,但明显不敌,鬼纹节节败退,已经变得极其弱小。
山茶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替渐离分担一些疼痛。
“驱!”
“鬼!”
“神!”
鬼纹终于化作一团黑屋消散在空气中,渐离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艰苦绝伦的战斗,他像是虚脱了一般,呆呆地看着房顶。
鬼纹消失的那一刻,他感到全身无比的轻松,连骨头都在舒爽地*,压在自己心头数年的大石头被搬开的感觉竟是如此喜人。
方倾城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多年顽疾一朝去除,感觉如何?”
“如获新生。”
渐离感觉被诅咒夺去的力量渐渐回到自己的身躯内,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一顿作响,气势猛然上涨,原本牢不可破的瓶颈,在渐离慢慢升腾的气势前,瞬间就被冲的粉碎。
“竟在此时破境?”方倾城惊异地说道,从渐离身上,他能感觉到越来越浓郁的威势与剑意,这感觉他并不陌生,正是武夫第九境才能拥有的力量。
“第九境武夫,从此之后,你也算的上高手一枚了。”方倾城调侃道。
达到武夫第九境,渐离感觉全身的肌肉骨骼都焕然一新,由内而外迸发着一种逼人的锋芒,胸膛那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此时慢慢蠕动着化为一条细小的疤痕,永远地留着那里。
如若此时再次面对那杆铁枪,渐离绝不至于再次被它重伤。
曾有人言,武道之途,九境只是起步,踏入第九境,才算是刚刚入门,达到法天象地二境,才有资格说自己懂武,达到圣人境,方能称为登堂入室,只有达到大逍遥天人境,才算的上人间巅峰。
方倾城将腐血烂肉包在一个小布包中,仔细放好,将药箱收拾干净。
山茶跑上来,看着渐离胸膛上的细细疤痕,想碰又不敢碰,只是脸上的喜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只是想到渐离马上就要离去,她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黯淡。
她短时间内经历的冲击太多,一直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一时间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渐离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为她盖上一床棉被,细细地将边角掖好。
方倾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出声。
等到渐离将山茶安顿好,方倾城才开口说道:“你的伤既然已经好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渐离与方倾城对面而坐,出神地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说道:“我把我这条命三百两卖给的别人,接下来自然要履行我的诺言。”
方倾城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渐离不像看玩笑的样子,询问道:“你说多少?三百两?”
渐离看着他,点了点头。
方倾城声音猛然提高了几个分贝,惊愕叫道:“三百两你就把你自己卖出去了?我费这么老大功夫给你治伤,你就这么把自己给贱卖了?”
渐离不做声。
方倾城气呼呼地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拍着桌上,吼道:“我给你六百两,去把你自己赎回来!”
渐离不去看那白花花的银票,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收回来的习惯。”
方倾城盯着渐离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出看出一丝动摇。
方倾城用食指轻轻揉着眉心,叹气道:“为什么我刚刚将你医好,转眼你又要出去找死?”
渐离问道:“找死?”
方倾城点了点头,说道:“西凉快乱了,像你这种天生就喜欢惹麻烦上身的人待在这里,只会死的不明不白。”
西凉将乱?谁敢在西凉搅事?
渐离看着方倾城的脸,说道:“这种事你又怎么会知道?”
方倾城往后斜斜一靠,十分不美观地翘起二郎腿,说道:“你忘了我的身份?我虽说已不姓赫连,但西凉太守仍旧是我的舅舅,西凉这片地界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是最先知道的那些人。”
“再过三天,我就要离开这里,我奉劝你也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渐离抬起头,双眼炯炯有神,说道:“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
方倾城看着没有离去意思的渐离,悠悠道:“那我也先祝你小命得保。”
相对无言,渐离看着床上熟睡的山茶,眼神中闪过几分异样的神色,他忽然开始说道:“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倾城眼睛都没睁开,说道:“讲。”
渐离一指山茶,说道:“你能不能带她一起离开。”
方倾城嗤笑一声,说道:“我凭什么要带着这个拖油瓶?一个人独来独往多自在。”
山茶,这个善良的姑娘,渐离实在不想再让她陷入任何危险之中,但她的性子实在太过温良,倘若自己离去,她仍旧会受到他人的欺凌与羞辱,自己又不能带她一起,思量想去,只好求方倾城将她带走。
方倾城这人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绝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渐离说道:“我只求你带她离开这里,等我了结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去寻你们将山茶接走,绝不会给你添太多的麻烦。”
方倾城用近乎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渐离,说道:“你认为大乱一起,自己还能有命离开此处?”
渐离非常认真地说道:“我自然可以离开。”
方倾城直直地看着渐离,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年,一年以后,龙虎山脚下,你来便来,不来我便抛下她自己先行离开。”
渐离认真行礼,道:“多谢。”
方倾城站起身来,贴近渐离的耳朵说道:“谢倒是不用谢,记得离开之前,替我杀了那个胖管事。”
渐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无人注意到,背对着两人的山茶,脸上早已淌出两行清泪。
大雪依旧飘零,城中却不太平,在那间小巷子里,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巡防营小头目看着那名已经被冻成雪人的小贩尸体,皱着眉头,一脸怒意。
大胡子身后站着十二名身着铁甲的兵士,个个威武雄壮。
大胡子随手抓来一名小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杀的人?”
被提在手中的小贩如同一只小鸡仔一般,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是城北那个克死爹娘的那个名叫山茶的小*的姘头,小二只不过是跟那*说了几句话,那*的姘头就吃了醋,一剑就把小二给砍死了!”
大胡子松开小贩的领口,小贩跌在地面上,吃痛却不敢叫,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大胡子瞥了那小贩一眼,知道他说的并不全是实情,指望着这些刁民说实话?笑话!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在乎的也并不是那小贩的一条命,而是有人敢在他的巡防区域杀人,这不是打他的脸?
胆敢如此挑衅老子的威严?大胡子狞笑起来,爷爷几年不动手,就有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敢出头冒尖了?
落在我手里,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后悔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