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大地冰封,一片银装素裹,风雪中,唯有一处小客栈,透出一丝火光。
雪将停,风欲静,客栈的门被推开,一阵凉风顺势钻进来,引来一片抱怨声,客栈的小二见来了生意,急忙迎上前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少年,未穿蓑衣也未带斗笠,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外衣,冰水顺着他的脖子一直淌下去,黑黑瘦瘦的,眉毛很浓,双眼细长,坚挺的鼻子使他看起来有些清瘦。
少年像一块石头,倔强而冷漠,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小二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那少年腰间的乌鞘长剑上移开,恭敬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客栈大厅中已有了几伙江湖人,小小的客栈已将近客满,少年四下打量了一下,挑了一个最靠里没人的桌子坐下,道:“来一碗面,要大碗的。”
小二凑上去道:“客官,要酒菜么,咱们店里的羊肉可是一绝,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一口下去能把舌头鲜掉。”
少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语气冰冷的像窗外的冰雪,重复道:“一碗面。”
小二一缩脖,悻悻道:“客官稍等!”
旁边桌一名满头扎满小辫子的少女好奇地看向少年,少年像是意识到什么,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少女脸颊一红,随即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小女儿的模样,引得同桌的几名大汉哈哈大笑。
其中一名短发大汉拿起一壶酒,脸上的皱纹都挂满了笑意,冲着少年喊道:“后生,喝酒吗?”
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喂,你是聋子?”另外一名身着裘皮的大汉觉得丢了面子,一拍桌子便要翻脸。
少年的手忽而握住了剑柄,他的双手虽然冻的通红,却没有一丝迟缓之意。
“老三!”短发大汉呵斥道,挥手让裘皮大汉坐下,说道:“不得无礼。”
裘皮大汉气呼呼地坐下,那少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我没钱。”
短发大汉笑吟吟地说道:“我请你喝,不要钱。”
“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少年抬起头,漆黑冷漠的双眼让短发大汉想起冰雪中独行的狼。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从不交朋友!”
“为什么?没有人可以独自生活,出门在外,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少年眼神深邃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良久,开口道:“只有朋友的刀,才能伤害到我。”
短发大汉叹了一口气,收回酒壶,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多时,小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短发大汉注意到,即使在吃饭的时候,少年也是左手持筷,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那满头小辫的少女好奇地问道:“二叔,那小子是什么人啊,身手怎么样,能看出来么?”
短发大汉慈爱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说道:“那少年是什么人二叔不知道,但身手应该不错,刚才面对我们一桌人他没有丝毫怯意,而且他的剑既细且长,用这种剑的人,一般出手都异常凶悍,但心智尚弱,只怕日后免不了吃苦头。”
末了,短发大汉又加上了一句,“加以磨砺,也算勉强能配上我们小棠。”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少女涨红了脸,在桌下狠踢了大汉几脚,羞怒道:“二叔你真不正经,瞎说什么!”
“哎呦,哎呦,是二叔说错了,那是配不上,是配不上!”短发大汉佯装叫痛,口中调笑着。
“什么配上配不上的,丢死人了!”
“看看,看看,咱们小棠还会害羞,真是奇观!”
“二叔!闭嘴!”
客栈的大门忽而被人推开,门口四五个敞着衣襟的汉子,生怕别人不知他们不怕冷似的,口中骂骂咧咧,为首的一名短粗身材,其余人称他为“宋虎大哥”,手中握着一柄*,满脸大胡子,额角一道大刀疤直通到下巴,宽鼻阔口,丑陋之极。
小二急忙上前,赔笑道:“几位大爷,真不好意思,今客满了,您看,要不跟其他客人挤一挤?”
宋虎一把推开小二,指着少年说道:“那不是有一张空桌子吗,让那小子赶紧滚蛋,吃碗白面也好意思占张桌子?”
几人气势汹汹地朝少年走过来,小二急了,赶忙跑去找掌柜,那短发大汉压低声音,说:“闺女,仔细看着,马上就知道那少年的身手如何了。”
几人站在少年桌前将他团团围住,宋虎双手抱在胸前,踢了踢桌子腿,斜着眼,说道:“哎,小子,这张桌子哥几个要了,端着你的碗找个别的地儿吃去!”
见冲突将起,其余几桌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哎哎哎!是没听到还是腿吓软了,让你赶紧滚!”宋虎身后的一名喽啰拿出刀在少年眼前晃来晃去,颇为得意,自从跟了宋虎大哥,这种仗势欺人的事,真是越干越顺手了。
少年没有理会他,专心地吃着眼前的面条,仿佛这碗面条比一切都重要。
“吐!”一口夹杂着恶臭的浓痰从宋虎口中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年的面碗中,少年楞了一刻,轻轻地放下面碗,站起身来,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额角还挂着冰屑。
他的眼睛中涌现出一丝野性,一人面对四人,使他看上去有些孤独。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脸上一丝怒意都没有,他的脸上除了冷漠,像是不会出现任何表情。
剑客拔剑之时,不能有任何情绪,喜怒哀乐都是多余的。
“给我五两银子,买你一条命。”少年摸着剑鞘。
宋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忽然放声狂笑起来,说道:“方才的话是你说的?”
少年静静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这脑袋可值五百两!”宋虎大笑。
“五两。”少年打断宋虎的话,说道:“给?还是不给?”
“看来你是存心寻死!”宋虎狞笑着,抽出*,刀锋挥动间,一张桌子被斩的粉碎。
“这一刀如何?”宋虎道:“如果你给我磕几个响头,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柴劈的不错,”少年手握住剑柄,说道:“可我从不劈柴,只杀人!”
“动了!”短发大汉低喝道。
刹那间,只见一道寒光一闪,谁也无法看清那一剑是从何处刺出,但每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剑尖落在宋虎的喉咙中,不多不少,正好三寸。
少年收剑,宋虎喉咙里格格地响,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瞳孔渐渐扩大,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宋虎倒地,鲜血如箭般劲射,他身后的喽啰才反应过来,其中一名喽啰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然一撇,看到少年左手上一道火燎的伤疤,失声道:“你,你是渐离,“天煞”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