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子可是那个毒妇的嫡亲儿媳,因为她的夫君,那毒妇欺凌压制她了近二十年。二十年啊,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罗姨娘舒服地往椅子上一窝,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等时机到了,她要亲自上门去告诉她:你最心痛最内疚的大儿子死了,死在你大儿媳妇和小儿子通奸败露的事情上。她想象着她
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
那边的季兰步步紧逼:“春喜,你过来回话。”
一个丫头装扮的女子,低首躬身走了过来,跪下行礼。“奴婢春喜,是在康平院里侍候的,奴婢的差事是候在大爷内室的门口。”春喜话一出口,被拉到旁边的罗湘玉激动起来,口中“唔唔”出声,似要向春喜扑过去。
念华细细看向那个自称在康平院守门的春喜,那个女子长相普通,低眉顺眼,见之便有几分面熟,再细一看,不正是平日里守在顾清远门口的丫头么?
念华压下心头的疑惑,等着听春喜说下文。春喜不慌不忙地说:“奴婢在大爷房里侍候,常见到大奶奶与人说笑,来往康平院的李大夫,五爷、六爷,都和大奶奶说笑过。”
“你胡说!”念华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守门的丫头不简单,在这个主子众多,气氛紧张的地方,尤能不慌不惧,清晰说话,这分明就是事先演练过的。不知道是这屋里哪一位提前放在康平院里的眼线。
坐在一旁观战的四奶奶突然发话了:“我说这大奶奶平日见了我们一副没话可说的样子,怎的?见了男子倒能有说有笑的了。”
罗姨娘很给面子的抢先笑了起来。一直沉默的五奶奶齐明淑感觉不太妙了。不是这么说的呀,不是因为有大奶奶的谣言,大家一起来问个明白吗?怎么提到府里的两位爷了?
顾五素来行事荒唐,言语无状,明淑刚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瞬间就信了。她倒不是相信念华与顾五之间有什么苟且,她只是相信觊觎大嫂美色这种事,顾五干得出来。明淑不由握紧了拳头,顾五个人的名声,在她看来,距声名狼藉也差不太多了,不必去理会他,但若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将来的分家产,那她就不能不管了。
明淑轻咳一声,警告地看着春喜:“春喜,你可知道诬陷主子是什么罪过吗?”明淑一手撑住椅子扶手,身子坐得笔直,她冷冷地用目光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发现勉强可以结同盟的,只有没有座位的大嫂,周氏念华。
春喜听了明淑满含威胁的话,依旧恭顺地回答:“奴婢不敢浑说,奴婢只是守在门口,替进出的人开门打帘子的,奴婢不知原由,看见了什么,便说什么。”
“好一张刁嘴!”明淑冷哼一声,“你既是开门打帘子的,不把心思放在有没有人进出上,只盯着你奶奶跟谁说话,你这样都办得好差?”
“奴婢不敢忘了份内之事,只是大奶奶常爱出了内室与人说笑,次数多了,奴婢自然会看到一些。”赶在明淑再度说话前,春喜冲着明淑的方向磕了个头,依旧是不慌不乱。“奶奶如若不信,大可再问问其他人。”
季兰适时的接过话题:“春绿是跟在大奶奶身边贴身侍候的人,大奶奶的事,她应该最清楚。”
“好厉害的丫头,在这么多主子面前张驰有度,把陷害人的话说得这么条理分明,啧啧啧,”明淑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望向念华,“大奶奶,让这么七窍玲珑心的人儿在你们院儿里只看个门,你们这是大材小用啊!”
季兰不等念华说话,沉声喝道:“春绿,方才春喜所说的,是真的不是?”
念华死死的瞪着春绿,瞪得她眼睛都痛。春绿是她真心信赖的人,她心里拿她当妹妹一般,在这个冰冷寂寥的深宅大院里,她和她也相伴度过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她不愿相信,她心里认定的姐妹情意,竟然是那么的可笑不堪。
春绿低垂的脸庞上涕泪交加,瘦小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但她吸了一口气,还是嗑嗑绊绊地回了话:“是,春喜,春喜说的,是真的,真的……我们奶奶,的确是,的确是常出了内室与人说话。”
念华发出尖锐声音:“你胡说!是谁指使你的?”念华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拉住了她。
陈氏冷冷一挥手,有仆妇扑将过来,架了春绿与春喜就往外拖。春绿没有把原来教她的话说到十成十,不过没关系,春喜表现不错。这不过是做个样子,应付老爷用的,影响不了大局。
季兰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大奶奶,您过过眼,画个押吧。”她把纸递向了念华。
念华视线有些模糊了,好半天才觉得目能视物。她匆匆扫了一眼那纸,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是刚才两个丫头所说的话。她伸手一把将纸抢过来,死命揉成一团,“这边刚起一个头,那边人证物证就全来了,刚说完的话,就记录得如此详尽,你们还能再安排细致些吗!”
她越说越气,用力将纸团扔向陈氏。她力气小,纸团又轻,纸团离了她的手,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只堪堪地滚到了屋子中间,如同她压抑的委屈和愤怒。
罗姨娘怪笑一声:“哈,大奶奶恼怒成羞了,枉费夫人还夸嘴说,哼,她替她大儿子挑的是个世代官宦家的小姐,哈哈哈……”罗姨娘觉得今日是无处不痛快,很快她还能更开心痛快些。
当年那个该下油锅的毒妇冤陷她不守妇道,害得她差点丢掉性命,还好刚刚成人的老二帮了她一把。如今山水轮流转,他们不用动脑筋想计策,只拿那恶妇当年干过的那些恶事还她几分,就足以让她下场凄惨了。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呢?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已的亲生子手足相残更锥心呢?罗姨娘越想越痛快,直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消息说与肖氏去。
一个小丫头悄悄走进来,径直走到季兰身边,跟她附耳说了几句,季兰怜悯地看了一眼犹在地上挣扎的罗湘玉,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陈氏身边,弯腰轻轻地说了几句。
陈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周氏,品行不端,不守妇道,宣 淫 乱族,证据确凿。先押到柴房看管起来,待回明了老爷,再做打算。”
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眼色闪烁不定。齐明淑僵直的坐在椅上,攥着扶手的双手生痛,她想站起来替念华说话,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安排得太紧凑了,天下哪有这么顺畅凑巧的事?细究下去,定会漏洞百出。可她又不敢追究,她怕啊,顾五是个不省心的,俗话不是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吗?对顾五,她实在是没信心,若帮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时候,又会有谁来帮她呢?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
“阿弥陀佛!”三奶奶低低念了声佛,打破了屋内的凝重。
“哪来的证据确凿?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念华不甘地挣扎道,“不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要见老爷夫人,你们……”
陈氏不欲多说,一抬下巴,示意将念华带下去。
刚才外面传来了消息,康平院那边打发人来找人了,来寻的人已经将晴芷院里发生的事带回去了,至于那人会不会报到顾清远面前,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顾清明定是另外有了安排。而周氏,摆明了是要被牺牲的,就如同要摆放在祭祀台上供物,向上索要的时候,总要先献上点什么,否则显得不诚心了。
“慢着!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们即口口声声冤我不检点,那奸 夫又是谁?”念华豁出去了,你们不是说我有 奸 情吗?那就把那个人找出来,两个人自救,总比她一个人无人相助强吧。
明淑立即戒备了起来,她在心里将顾清珩拉出来骂了个狗血喷头。暗恨要不是遇到这么个不成气的东西,象她这么个处处拨尖要强的人,怎么会事事都被人比下去。
念华的话让她重新燃起警惕之心,她脑子飞快地转着,预备着顾清珩这个名字出现时应该如何反击。
不料陈氏闻听,淡淡一笑,并未理会。还是罗姨娘站了出来,做了个宽宏大度的样子:“周氏,你死了拉人下水的心吧,”她满含深意地看了眼齐明淑与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阮氏,“一笔写不出两个‘顾’来,若没了你这个招蜂引蝶的,他们兄弟都‘好’着呢。”
这就是给了老五和老六家的一个承诺。有错,全在周氏一个人身上,与旁人无关。你别多管闲事,脏水就不会往你身上泼。你若是非要学那行侠仗义的英雄,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花花事儿,岂是那么容易择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