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华却没理会她的回护，依旧冷着脸道：“即是知道办错了还不快回去取件披风来！”春雨不敢动，有些慌张地看向念华。春雨要走开了，这里就只剩下念华和顾清华了，实在是不合规矩。
“无妨的六爷，”见顾清华还是冰冷的坚持，念华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春雨陪我先回去，胡桃红枣糕再派个人去送一趟吧。”念华侧身行了个礼转身就想回去。
“等等！”顾清华犹豫了片刻，象下了决心似的，一字一字地说：“大嫂，我有话跟你说。”
念华和春雨都有些惊诧。小叔子拦了嫂子的路说有话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是有些说不清。
“六叔”念华正色道，想提醒他一句，还没等她接着往下说，顾清华就皱眉让春雨退下，口气不容置疑。春雨没见过这样的顾清华，见他一副非说不可的样子也是提着心，生怕有人见着了乱传话。念华也担心这个，她制止不了顾清华，他即然非要说那就快说，早说早离开。
念华冲春雨点点头，示意她退到身后去。然后敛了神色，摆出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
顾清华反倒没话说了。他有点心神不宁地看向念华身侧的金叶刺槐，那树的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遒劲的枝干直指云霄。“六叔”，念华轻轻唤了一声，只觉得他落在树杈上的眼神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颓废苍凉。顾清华缓缓收回目光，轻轻地看着念华，张张嘴，终是说出了几句话：“年下了，府里来往人多，人多事杂，大嫂平时多留点心，少跟外人打交道，无事也不要出康平院。”
念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明白他是好意，便点头称是。顾清华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放低了声音说：“我给你找些书来，闷了就在自己屋里看，不要出去了。”念华听得他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从大家庭里出来的，知道后宅之中人事复杂，变故颇多。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六叔，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清华却又把目光移到那金叶刺槐上，他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婚事定下来了，年前就要把人抬进来。”念华闻言一怔，现下离过年只有一个来月，此前从没听到过顾清华订亲的事，这么急办婚事极是蹊跷。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还道着喜：“那么说，这个年六弟妹就能在家里过了？那是好事，恭喜六叔了！”
“何喜之有？！”顾清华猛地打断了念华的话，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自己的事自己做不得主！”
念华有些恍然的回到了康平院，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只记得分开时顾清华抬头望天，异常清冷地说了句“要变天了。”那时日头已沉了下去，甬道两侧的枯枝在寒风中一阵一阵地颤动。
晚饭时，兴许是受了凉，念华有些厌厌的提不上精神。
去齐氏院里送胡桃红枣糕的春绿回来了，还带回两盒香脂。
春绿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红，吸溜着鼻子回话：“奴婢按奶奶的吩咐把点心给五奶奶送去了。是五奶奶亲自见的奴婢，奴婢问了五奶奶的安，转了奶奶的话：等我们奶奶得空了再去看她，请五奶奶好生将息着。五奶奶赏了奴婢一把大钱，说她的身子没有大碍，劳奶奶费心了。让奴婢代为谢过大爷和奶奶，请奶奶空了去她那里玩。还拿了两盒香脂回赠给奶奶和姨奶奶。五奶奶说这香脂是她娘家做了给自家女眷冬日里用的，算不得名贵，但是擦在脸上又防风又滋润。”
罗湘玉在边上听得直乐：”这丫头好利的一张嘴。这么多个‘奶奶’在嘴里，换了旁人绕也得把自己绕晕了。”她偷眼看了看顾清远，笑着问春绿：“哪个妈妈教你这么回事的？你这儿叽里咕噜的一大堆话，可是想跟咱们奶奶表功讨赏？”
念华面上一僵，她没有体己钱，算是空着双手进的顾家，每月只有5两银子的月例，且才领了一回。认亲那天倒是收了些金银首饰，因是长辈赐的，都入了帐，哪能轻易动用。那点月例银子刚拿到手上就让罗湘玉帮着给打赏出去了，到现在早就打上了饥荒。这个罗湘玉不会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念华气得捏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她知道妻妾之间极少有相处好的，尤其象她俩这样的，一个因为身份上不去，一下因为身份下不来。罗湘玉如今管着康平院的钱匣子，攥着管事的对牌，自己眼下是没有能力打压她下去，少不得受她这些闲气。
站在下首的春绿听了急得跪了下去：“奴婢可不敢讨赏!奴婢是服侍奶奶的人，替奶奶办事是奶奶瞧得起奴婢，奴婢要连这点本份都尽不了，也不敢留在这院儿里头了！”念华忍了气，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姨奶奶逗你玩的，怎么还急上了。”她伸手点了点桌上了糖醋小排，“快起来，你还没吃饭吧?把这小排端回你屋里去，晚上给你加个菜。”说完她歪头看向顾清远：“可好？大爷”。
这天气愈发冷了，顾清远的身子反倒硬朗了些，只要没有什么大的不适，吃饭时他都坐在餐桌前。那碟糖醋小排是念华让厨房的婆子按新法子烧的， 他不喜食酸甜，小排一上桌，他就示意罗湘玉端远一点。他屋里的奶奶要赏道他不喜欢的菜给下人，这种小事他可不管。
顾清远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站在他身后侍候的罗湘玉却不干，伸出筷子给顾清远挟了一块炖得酥烂的蹄筋，瞟眼看着念华，还借着打趣揶揄道：“奶奶这赏得也太便宜了••••••”“湘玉，给我盛碗汤。”顾清远淡淡的说：“让那丫头端了菜下去吃饭吧。”罗湘玉只得住了口。
有眼尖的婆子替春绿端下小排，春绿谢了赏，双手捧了碟子回下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