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光冷厉,接过薛芷柔递来的茶盏,却不急着喝茶,朝着常德冷声道:“事已至此,嫣丫头也是表少爷的人了,表少爷打算怎么办?”
常德迟疑不决,“这……”他今日原本就是听着姑姑的话来镇国公府,本想一举拿下薛芷柔与苏清浅两人,哪承想与薛芷嫣成了好事。
如今,他真是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转瞬一想嫣表妹妙曼的身姿,柔弱无骨的妖娆劲,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
“怎么,你小子还想不负责?”薛大老爷一见常德还有几分犹豫不决,怒火攻心,虎目圆瞪,端的是霸气十足。
他本就是武将出身,方才那雄浑的声音早就把常德吓的大惊失色,诺诺不敢抬头。
“父亲,女儿是被人陷害的,您难道就坐视不管吗?”薛芷嫣声调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吼出这句话,十足的尖锐,哪有半分平日里的柔弱之感。
常姨娘抱着她哭的撕心裂肺,薛芷嫣的心却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坚持与薛芷柔周旋的原因就是,她不甘心此生平淡。
“老夫人,桂老婆子求见。”丫鬟恭敬的说道。
“桂嬷嬷?她来做什么?”老夫人正烦着呢,想也不想就要摆手不见。倒是薛芷柔按住她的手,对上老夫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她灿烂一笑,“祖母,见见罢,许是桂嬷嬷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老夫人这才摆手让她进来,不过须臾,一个身着褐色马面褙子的中年妇人便小步走进大厅,她先是用余光环视了周围一圈,又见常姨娘母女抱团痛苦,心中越发坚定了。
“老夫人,老奴来是心中实在有件事揣揣难安,不禀告老夫人,奴婢实在是寝食难安呐。”桂嬷嬷一脸自责之色,眼含愧疚神色,一时间,教众人皆是一脸迷茫。
老夫人眉头紧锁,越发觉得今晚诸事不顺心,却也忍着心中的不悦,摆手道:“说罢,什么事。”
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地,忧心忡忡的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奴一向是守着北院的偏门的。说也奇怪,今日老夫人寿宴北院偏门竟无一人把守,老奴觉得惊奇,而就在此时,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从偏门进来,他还不小心撞到老奴了呢。老奴本想叫人捉贼,哪知那人说自己是……是常姨娘的侄子,说进府来看望常姨娘。”
“奴婢哪信他的话啊,正要叫人,哪有侄子大晚上看望自己姑姑的道理,还从偏门偷偷潜入府里。但是随后却有人叫住老奴,给老奴硬生生塞了个荷包,那男子趁机便不见踪影。老奴回屋子里左思右想不对劲,实在昧不得良心,希望没酿成大错啊!”
桂嬷嬷说的有声有色的,而一旁常姨娘的脸却慢慢涨红了,她又气又怒。
她的确收买了桂嬷嬷,但是让她今日看守偏门睁只眼闭只眼,哪知这老货反过来攀咬自己。
眼睁睁的看着荷包被递到老夫人手中,老夫人顿时就怒不可遏,她冷哼道:“桂嬷嬷,你来认认那人可是这个?”
桂嬷嬷定睛看去,忙不迭的点头,笃定的道:“老夫人,就是他没错,老奴确定就是他。他还说以后自己就是镇国公府二姑爷了,要奴婢对他客气点呢!”
她这后半句话引出的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至少老夫人从中得出信息,常德是有备而来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他和常姨娘在谋划的一场阴谋。目的是毁了柔儿,真是恶毒的一家人。
薛芷嫣躺在常姨娘怀里,容颜娟好的面容染上几分惊恐之色。她没想到事情又急剧的变化,甚至更加严重化了。
如今她与常姨娘可能被扣上觊觎镇国公府财宝以及谋害嫡女的罪名,这下场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完全处于劣势被动的一方,原本计划好的薛芷柔与常德有了首尾,而她作为父亲唯一的未出阁庶女,顶替薛芷柔嫁给五皇子,成为那身份高贵的皇子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薛芷嫣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为何却落得现在这般地步。
薛芷嫣泪眼恍惚扫过苏清浅的面庞,少女面色恬静的立在那,眼眸深邃幽深若古井不起波澜,那双眼似乎能看透人心所想。
对,没错。自从苏清浅来了府里,一切都变了。对,都是她害自己美梦破碎的,她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女却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温顺无害,她沉静睿智的布局,心思缜密。而她与常姨娘大意轻敌,小看了苏清浅,如今追悔莫及。
早知道还不如趁她没来府上就提前动手,或许她落不到这样的下场。
常姨娘抱紧了怀里的薛芷嫣,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泪眼婆娑的抖着嘴唇道:“老夫人,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动了贪心,让侄子进府,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不关三小姐的事,老夫人千万不要怪罪于她啊。”
母性使得常姨娘面临生死抉择之间,毅然决然选择让薛芷嫣活下去。她死不足惜,可嫣儿还小。
薛大夫人冷笑连连,常姨娘也知道护犊?她们母女俩谋害柔儿的时候可想着手下留情?
她也是个母亲,触及了自己底线,自己岂能轻易饶过了她们去!
“常氏,我自问对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忍着,你竟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势必和你没完!”薛大夫人强硬的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令一旁的薛芷柔都刮目相看。
以往母亲总是对常姨娘母女俩处处忍耐着,今日就好像堆积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
薛大夫人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薛芷柔眨了眨眼,哽咽的道:“娘。”薛大夫人今日是真动怒了,而且怒火还不小。
就连薛大老爷见状也是一愣,随即又想起当初年少轻狂时的夫妻间趣事,微不可闻的勾起了唇角。
薛氏,似乎很久没动怒过了,以至于他险些忘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为自己孕育了一儿一女并将他们抚育成人。这些年府中大小事都由她掌管的井然有序,她孝顺公婆,善待下人。
她从来都是淡笑着十分端庄大方,很符合她大家闺秀的出身。然而他却也忘了,薛大夫人当年一意孤行排除万难执拗嫁给自己的毅然场景。
她也曾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疼的珍宝啊,他当初的誓言,历历在目。
薛大老爷无声的握住薛大夫人的手,看着她的侧脸,柔下声来,“夫人莫气,我来处理。”
薛大夫人隐约觉得夫君有些不对劲,但碍着小辈在场,她低声道:“老爷,松手啊,柔儿煜儿都在呢。”
老夫人沉思了片刻,道:“既然常姨娘认罪,那便把她送去庄子里罢,”她目光扫过薛芷嫣的俏脸,眸光转冷,“嫣丫头既然是常少爷的人了,自然择日送去常府,也算是喜事一桩。”
说罢,老夫人便摆出一副劳累不堪的模样,镇国公起身要扶着她回房。
哪知常姨娘突然尖叫一声,众人寻声看去,薛芷嫣因气血涌心,喉咙一紧,一股腥甜冲上心头,她“噗”的一下,口吐鲜血。吓坏了常姨娘,这才惊呼出声。
薛大夫人目光里流出一股寒意,她冷静的吩咐下人,一字一句道:“照顾好三小姐,不能磕了碰了,不然唯你们是问!”
这便是要派人监视薛芷嫣了,毕竟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难免不做出什么报复柔儿的事。也是要她好好的活着去常府受苦,死了太便宜她了!
下人们领命,常德终于松了口气,他保住命了。至于娶亲他也无所谓,反正成亲后他照样还能去青楼找乐子,不过是往自个后院多塞个女人罢了。
夜深人静,这场闹剧终于落幕。老夫人并着镇国公回屋注意,大老爷与大夫人也回房了。薛芷柔挽着苏清浅的胳膊,脆声道:“小表妹,你真是太聪明了,还有,我今天表现得如何?”
没错,小表妹说光凭常德与薛芷嫣这事常姨娘还能反驳是是有人陷害。所以她让自己派人收买了桂嬷嬷,让她明白现在府里的局势,桂嬷嬷惯来是见风使舵,改口又指认常姨娘贿赂她。
这样一来,透露出常德有备而来是常姨娘计划好的,其心可想而知。
至于薛芷嫣以后嫁去常府的日子定然是多姿多彩,试想一个永远无法行房事的男人会将怒火发在谁的身上呢?
以后常德每每见美人却无法行乐就会想起今晚他所遭受的一切。而这些怒火与羞耻只会发泄在薛芷嫣身上。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教人痛苦。
“小表妹,我其实一直没想明白,薛芷嫣干嘛非要挑今天害我,还让她那么恶心的表哥。”薛芷柔一想起常德那肮脏模样,忍不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虽然一向与她不对盘,却没想到她真能狠心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