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原本正与薛大夫人聊着天,听得丫鬟来报苏清浅来了,面色一喜,忙激动的道:“快,快让那丫头进来。”
薛大夫人抿唇一笑,“娘,您瞧您着急的,浅儿那丫头难道还能跑了不是。”
薛老夫人道:“我这不是许久未见浅儿丫头,有些想念么。”
说着,苏清浅便与薛煜一同进了内室,内室里分别坐着几个人,而那坐在主座上正和蔼看着苏清浅的正是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身着石青色绣鹤舞的褙子,里着同色马面襦裙,梳着福云髻,额头带着一抹深青色绣有祥云图案的抹额,抹额中央镶嵌一颗明珠霎是显得老夫人雍容华贵。她正笑容可掬的看着苏清浅,脸上布满笑意。
苏清浅突觉嗓口有些哽咽,前世母亲病逝,她与宋姨娘母女亲近,听信谗言与外祖父一家疏远,以至于最疼爱她的外祖母去世她都未曾来,真是不孝!
“外祖母。”苏清浅唤了一声,重活一世,她才知心心念念的亲人犹活在世,是多么的幸福的感受。她还来得及对外祖母行孝道,还来得及弥补,这辈子,她一定要守护好外祖父一家。
薛老夫人激动的“嗳”了一声,一脸慈爱的拉着苏清浅的手,不住的打量着她,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咱们浅丫头就是个大姑娘了。”
苏清浅笑着说:“外祖母,浅儿还想永远别长大,好陪着你们和母亲呢。”她少有的小女儿的娇憨之态,逗得老夫人与薛大夫人捧腹大笑。
薛大夫人满眼的赞许,以往她这个外甥女来了都是诺诺的,也不与老夫人亲近,只闷不吭声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要不就是左顾言右其他。今日倒是活泼了些,有少女的纯真与可爱,真是女大十八变呀。
薛大夫人便笑道:“浅丫头,你来了芷柔便也不无聊了。她整日叫着说没人陪她玩,这次来府上可要多住些时日啊。”
苏清浅转而看向薛大夫人,向她行了个礼,莞尔一笑道:“舅母这样说,浅儿叨扰了。”
薛大夫人睨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揶揄的笑,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啊,舅母欢迎你都来不及,作甚那么客气,这里便是你苏府一样,也是你的家。”
薛大夫人出身名门望族,其父是当今的太傅,薛大夫人在家中排行老大,自闺阁中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知书达理名动平京城。当年多少媒人上门说亲,几乎踏平了齐府门槛,然而却又扫兴而归。
谁知晓薛大夫人看中薛国公的独子薛觞,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后来薛老夫人亲自派媒人去说亲,便是成了这桩婚事。
薛大夫人进府后,帮衬老夫人处理家事井然有序,伺候公婆绝无怠慢之心,对老夫人也无比尊敬。后来老夫人便将薛府中馈大权交由薛大夫人掌管。
薛大夫人也没让她失望,这些年她为府里劳心尽力,兢兢业业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十分满意的。
薛大夫人虽是大家闺秀但在府中从未摆出什么架子来,平易近人就连府中下人也是非常敬佩她,可见她深得人心。
薛大夫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身着水红色绣牡丹花的褙子,里着同色撒花襦裙,通身的贵气以及她满脸的笑意。想来她在镇国公府的生活也是极为舒心满意的。
老夫人又拉着苏清浅聊了会天,问了薛氏近来身体如何,苏清浅避重就轻的回答了,让老夫人乱心。老夫人原本也期待着薛氏同来,听闻薛氏身子有些不适便提着心,她统共就生了一儿一女。
长子如今成家立业又有了自己的子嗣,生活美满,她儿孙满堂也是欢心。反倒是薛氏令她放心不下,以往薛氏在府里作姑娘时身子也没这般弱不禁风,怎么嫁入苏侯府后生了舞丫头浅丫头后,身子亏损的那么厉害。
好在苏清浅与薛大夫人的劝慰下,老夫人才又露出笑颜。就在这时,有个明媚动人的女声由远及近传了来,“祖母,是清浅表妹来了吗?”
老夫人一听那声音,便嗔道:“瞧瞧,那冤家倒是来了。”
薛大夫人以帕抵唇偷笑,丫鬟打了帘子,于是便有个少女走了进来。她生的明眸皓齿,眉眼间有一股正气,整个人便有些英气勃勃,十分清爽。少女看见苏清浅,便笑着道:“表妹,好久不见了。”
苏清浅微笑:“表姐”
面前这红衣少女正是薛大夫人的小女儿薛芷柔,她这个表姐向来不拘小节,随了舅舅的性子,十分爽快,被大夫人与舅舅保护的很好,没得半点心机的姑娘。
薛芷柔双眼亮晶晶的,拉着苏清浅的手,“你来了陪我多说说话罢,我天天一个人,也没得人说体己的话,憋屈的很。”
薛大夫人无奈的剜了薛芷柔一眼,她这女儿真是口无遮拦。但又转思一想,的确,柔儿整天闷在府里是缺个说话的姐妹儿。
苏清浅正准备回答,却听得身后有个酸涩涩的女声,脆脆的道:“二姐姐这是什么话,嫣儿难道不是你的妹妹吗?怎么却说你天天一个人呢,再说你宁可找浅表妹也不愿意与嫣儿说话吗。”
薛芷柔一听这捏柔造作的声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薛芷嫣还真是阴魂不散的,怎么她在哪那个薛芷嫣就出现在哪,成心膈应她是吧!
薛大夫人皱了皱眉,但却没开口,这薛芷嫣乃是常姨娘所生的庶女,她心念着也是夫君的骨肉而她又是侯府女主人主母的身份。平日里对薛芷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省的别人说她苛待庶女了去。
然而苏清浅却笑了笑,她盯着一脸忧伤的薛芷嫣,疑惑的道:“真是奇了怪了,”她若有所思的说:“据我所知,舅母就生了柔表姐一个女儿,哪里还有个嫣表姐呢?”
她特意咬重“嫣表姐”,果不其然,薛芷嫣的表情顿时很是怪异。
仿佛是想动怒却又硬生生的憋着,只好双拳在衣袖中捏成拳头。苏清浅这话不就是在嘲讽她是个庶女还想攀亲戚么,着实可恨!
薛大夫人不曾想苏清浅竟然这么说,心里爽快极了,好像郁结在心口多年的气顿时烟消云散。她不方便开口的苏清浅全说了,还说的那么有声有色的,让薛芷嫣挑不出刺来。
苏清浅的话表面上是反问薛芷嫣,实际是嘲笑她自作多情。可偏偏她话里话外都没有什么问题,而她薛芷嫣的确是庶女,哪里有面子能承让苏清浅唤她一声表姐?的确是她逾越了身份。
薛芷嫣又气又恼,她咬着唇,双眼盈满泪珠,悲嘁道:“倒是嫣儿逾越了,表小姐身份尊贵,哪里是我这样的庶女可以高攀的起呢。”
她这话以退为进,表面上是自责自己逾越了身份,实际是暗骂苏清浅自持眼高,看不起人。只知道攀附老夫人大夫人,是个会拍马屁的人,而她薛芷嫣是个庶女便对她恶言相对,嘲讽她。
又点出自己的庶女身份来,更显得自己楚楚可怜,饱受欺辱无法反抗只能承受。
老夫人气的不行,这个薛芷嫣要不是顾念着也是觞儿的骨肉,她早就容忍不得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倒是个演戏好手整日作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倒是给谁看的?
苏清浅颔首,突然道:“唉,舅母真是太心善了。”
薛大夫人不明所以,便瞅着苏清浅,一脸好奇之色。
苏清浅不紧不慢的走到薛芷嫣身旁,眸光转冷,幽幽的开口:“前些日子,我的庶妹对母亲不敬,母亲也是个和善的性子未与其计较,倒是父亲惩罚了庶妹。”
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父亲道:嫡女便是嫡女,庶女便是庶女,这修身养性各个方面都是不一样的。还顺带惩罚了庶女生母姨娘,到底是她没教好女儿。”
薛芷嫣要是听不懂苏清浅这番指桑骂槐的话,那她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她咬牙切齿,双眼冒着火花,偏偏苏清浅还不冷不热的抛出最后一句,“你说我父亲说的对不对呢?嫣表姐?”
薛芷柔在一旁听了简直是乐的要拍掌大笑了,苏清浅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薛芷嫣这个装柔弱可怜的贱人气的满脸通红。
薛大夫人也是心里憋着笑,她碍着面子没表露出来,心里倒是有史以来无比的畅快。
对,浅丫头说的有理,她薛芷嫣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她何须顾虑太多。作甚要忍着她?就该好好的治治常姨娘这对做作的母女。
让她们知道,自己这个主母不是好欺负的。以往的忍耐与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老夫人没有开口制止,薛芷嫣有些孤立无援了。今天她本来想与苏清浅打好关系,然后顺便攀上苏侯府这条藤蔓的,怎么却被苏清浅数落的一文不值,还被戳中痛脚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