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唐家在江湖上的名声特别,柒月三人很顺利的入了城门,竟被安排了一名小厮引路。柒月自是不排斥,跟在小厮身后,看着这繁华热闹的街道,往来或骑马或坐轿的行人。倒是比上京还要热闹了几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大多都是茶楼,酒馆,当铺,赌坊,当然还有那红灯笼高挂的烟街柳巷。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席地而坐的小商贩。柒月随眼望去,街角,一身穿北瑶服饰的大汉,铺了层棉布便席地而坐,他面前卖的竟是……寒心草!
这寒心草虽算不得什么特别名贵稀有的药材,但在东晋却也是少有的,一株也能卖到百两纹银的价格。没想到这样的草药,在此地竟只轮得到在街边叫卖,那这屋子里的交易,可想而知。
柒月对云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买下那寒心草。她之前强行隐去了自己的内力,若要自行恢复,怕是要等上个一两月。但这寒心草,却是能让她功力迅速复原,只是……不过若真是遇到紧急的状况,也总好过束手无策。
“唐公子可是想要那草药?”那领路的小厮在一旁恭敬的询问到。
柒月心里一愣,这一个领路的小厮,竟这般会察言观色,这无忧城里的人,到真的是不简单。反正已经被看了出来,她干脆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反正唐门中也都是善毒之人,买些草药也无可厚非。
谁知那小厮走到那北瑶大汉身边,说了两句,那大汉笑盈盈的起了身,看向柒月等人,恭敬的行了个抱拳礼。将草药交给小厮,收了棉布,便离去了。
“这是……”柒月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十来珠寒心草,有些纳闷,故意压低了声音询问到。
“是城主特别交代,若是公子看上什么,便替公子买下。”
柒月眉峰微抬,脑子里闪过许多问题:没想到自己刚进了城,城主就知道了?而且这么优厚的待遇,难不成唐门跟无忧城是有关联的。可若是有关联,为何没有发现自己是假的?还是说他们此举便是在试探自己。那这草药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无功不受禄,城主这般,让在下实在惶恐。”柒月略作思考了一番,想还是按常理来吧,越是这种时刻,越是不能多想。
“公子不必客气,这……喂!”那小厮正说着话,却一个被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脏乱不堪的人撞翻在地。
十七忙将柒月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那看不清面目的脏老头。
那脏老头却只看了一眼柒月一行人,一把抓过小厮手中的寒心草,身影一闪,穿过人群,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哎呀,真是可惜了。这遗留的一棵,在下就收下了,不然不是白白辜负了城主的一番心意。”柒月凤目微眯,看了看那消失的身影。弯下身子将地上被遗漏下来的一株寒心草拾起,交给身后的云牙。心下偷乐,看来这用抢的心思,也不是她一个人有。暗赞这人来的还真是时候,却佯装着忧心,问道,“这是何人?实在胆大,竟敢在无忧城里捣乱。”
小厮从地上爬起,脸上满是慍怒之色。却恭敬的对柒月道:“公子不必介怀,那人在城中已经近二十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在城中混吃混喝。跟人赌博,输了没钱就撒泼耍赖。赢了倒是很豪爽,请人喝酒,把钱都花干净了才算。神志不太正常,城主可怜他,没赶他出城。不知今日发什么疯,竟抢了公子的草药!”
“恩,无事,那我们继续走吧。不要误了时辰。”柒月点点头,她本不介意,这遗漏下来的一株寒心草刚好够她用。主人都不追究,她还瞎操什么心。说完跟着小厮,向富贵楼走去。一笑,嘴唇未动,低声对十七道:“不要回头。”
十七一愣,迈开步子,跟着柒月向前走去。柒月虽然没了内力,但她到底前世干的是杀手的行当,对目光特别敏感,何况那人还那般探究的看了自己那么久。她是怕十七察觉忍不住回头,暴露了实力,才出言提醒。
三人被小厮安排入住了无忧城的一间客栈,而莫离和白术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则是入住了比邻的另一家客栈。而沐风,夜隐的底细尚未清楚,柒月便留了南宫和云未同他们一起,在城外以接应他们。
几人在城中逛了逛,熟悉了下城中的布局,无意中又见到了早些时候那疯老头被酒楼赶了出来,柒月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上前替他清了账。可那疯老头却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快速的消失在了街尾。
翌日,昨日领路的小厮便前来迎三人去富贵楼。柒月也不推迟,大方的接受了所有礼遇。
“请公子在此先做休息,拍卖半个时辰以后便会开始。”那领路的小厮,说完便退出了厢房。
“哇,谷主,这简直就是……”云牙等那小厮关上了门,终是没忍住赞叹了出来。看到这富贵楼里的装潢,只觉得这名字真是起得太对了。连窗框都是乌木所制,玉雕栏,金丝网。这楼里每一样装饰都价值连城。云锦阁虽然有钱,但云牙却没有见过这样彰显自己有钱的。看到那大的还带着软塌的厢房,目瞪口呆,只觉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竟被这样的场景给镇住了。
“是不是土豪,败家。”柒月一笑看向云牙,她其实也是震惊的。她震惊的是,这无忧城如此露财,却依旧风平浪静,在江湖上稳如泰山。这城主背后的势力到底是怎样的?想着对二人道:“我出去探探情况,你们俩在此不要乱走。”
“不行!”云牙和十七一口同声的否认了她的提议。
“我只是去看看,一个人比较容易脱身,况且我身份在此,不会有事,刚在城门口已经有人盯着我们,你们不能暴露。成败的关键,可都在你们身上。”
二人终是拗不过柒月,由着她去了。本心中提心吊胆,怕她有什么意外,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便神色有些凝重的回到了屋子里,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靠坐在软垫上,随手拿起桌上一枚玉石,来回摩挲,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拍卖开始,才将玉石丢在桌上,起身走到外面的露台,挑开露台上的纱,寻找着莫离的位子。
富贵楼的位子设定,楼层越高,身份越是尊贵。一层大厅里有十几张桌椅,但此基本是给那些看客准备的歇脚位置。整个无忧城都是交易的场所,而有资格在这富贵楼里拍卖的东西,都非一般人能买的起的。
二层三层则都是一些普通的厢房,成圆弧形分别,透过窗户,彼此便能看到里面的人。而她所在的四层,想来是给那些尊贵,且不方便透露身份之人准备的。这本是高地,外加这露台之上都挂了幔帐,从外面看来,定是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这里,却很轻易能看到下面三层的发生的事情。
柒月刚看到莫离坐在对着自己的二层厢房里,便听到有人敲门,几个穿着富贵楼里统一服饰的姑娘,手上托着酒水与水果。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三盏灯,其中两盏形状大小都是一样的,而另一盏则只是在装饰上,由元宝变成了富贵花的差别。
云牙侧身将她们让了进来,看见柒月的眼神,忙拦下了那准备去挂灯的侍女,道:“此等小事,不劳烦姐姐,我来就好。”说着将就想将她手中那一盏富贵花的灯。
“这——”那侍女有些为难。
“身边人顽劣,姑娘莫见怪,让她去便好。”
听柒月开口,那侍女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将那富贵花灯交给了云牙,开口道:“公子,这富贵花灯是表明这厢房中有人。另外两盏,是在拍卖中使用的,亮一盏表示对拍卖物品有意,是否加价则由婢子替公子举牌示意。亮两盏,则表示对所拍宝贝势在必得,无论他人出多少价格,都跟价。”
柒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看着云牙挑开帷帐,慢条斯理的将灯挂在了露台外最远的挂钩上,好让莫离有足够的时间发现她。一笑道:“我应该不会拍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将这牌子放下,就下去吧。”
“是”那侍女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带了身边的人出门,便走进了隔壁的厢房,对着厢房中的人躬身行礼,将柒月对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她竟没有提出要见我?”
“是,城主,没有。”
那男子本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嘴角勾起,对那侍女说道:“恩,你下去吧。”
他走到露台上,透过那幔帐看到隔壁的几个身影,觉得有些意思。受到了他这般优待,竟然受之泰然,对自己毫不好奇的,她倒是第一个。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街上让人替她买了那寒心草,就是为了让她被人盯上。毕竟能受他优待的人,不是身怀异宝,便是身携巨款。
他本是交代了那引路的小厮,若她对身侧的厢房有推辞,便给她换掉。如此一来,那些盯着她的人,便会得了肯定,就算不敢在无忧城里动手,出了城……但没想到她竟连客气都没有,直接受了下来。
若是她知道了,她受下自己给她安排的这屋子,那便是想震慑那些盯住她的人。警告那些盯着她的人,她也是有实力坐在这特等厢房里的人,动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富贵楼的特等厢房,岂是那么容易坐进去的。他不禁有些好奇,她到底是太傻,全然不知道这无忧城的规矩;还是太聪明,猜到了他的心思?这可比唐嘉宁要有意思的多。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深沉的男声,调侃道:“怎么,城主是专门在此帮我坐镇这风水宝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