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忠将柒月交给了莫言,才走到门口,对着外面道:“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
萧子祁看着柒月被莫言扶着起了身,揉了揉膝盖,耳侧那粗细不均的青紫色纹路,生生的闯入了他的眼底,拧起了他的眉头。
君璟陌看着他的变化,心下一叹,低声道:“表兄,我说的话,已经验证了一半了!”
听到耳边君璟陌的话,萧子祁一怔,牙关咬紧了几分。硬将目光从柒月脸上那条条让人触目惊心的纹路上剥离。心下却一直想着她为何会变成这般。
“子祁!”
听闻君临海唤他,萧子祁才收回了视线,对他拱手:“臣在!”
“我东晋以礼义孝为国本。这古月公子虽无品阶,但也是朕看重的皇商!你这般,让朕实在为难!你身为朕的亲王,自是代表的皇室。你此举却是不当。传出去,岂非让百姓觉得我皇室中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皇上教训的是!臣自当铭记于心!”
“如此,朕就罚你在家思过半月!除了陪同……”君临海眉头皱了邹,看向顾忠。顾忠慌忙走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恩,除了陪玉儿姑娘接受太医诊治。其他事情都暂时放放吧……”
君临海终究是没在说什么,只是罚了萧子祁的闭门半月,没有更多的处罚,也没有追究柒月的样貌,一切就此般淡淡的过去了。这一结果,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自是有人对此无关痛痒的处罚有些不甘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君临海以累了为由,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宇文浩天。
原本就宽敞的上书房,此刻更加空荡了起来。君临海靠在软塌之上,终是放心的闭上了眼,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顾忠会意的上前替他揉捏起来。
“皇上!”
“如何?”那连疲惫时刻都带着威严的男子,眼幕未动,只是唇瓣微张,不痛不痒的吐出了几个字。
“臣——臣只是觉得,今日对定安王的处罚,许是轻了些。”
“哦?那爱卿觉得如何惩罚才得当?”
“微臣只是觉得定安王禁闭,这上京卫无人管辖,怕京中会出乱子。”
“若真是半月没有主帅,便会乱的队伍,朕倒怕是要散了这上京卫才好。”君临海挥了挥手,示意顾忠停下。缓缓直起了身,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不急不缓的声音才在大殿里再次响起“浩天啊!朕一直提拔你,倚重你。是因为你身为一个武将,却也有那些文官的心思,拿捏得当,懂得进退。朕知有才能者,定是有傲气和脾性的,朕不愿与你多计较,但你莫不是以为朕真的会一直这般好耐心?”
宇文浩天听闻,恭敬的跪在了地上,眼里却没有丝毫悔意,眼角微动,终是垂下了眼幕:“是微臣僭越了。微臣只是担心这定安王和璟王走的太近。两人毕竟有表亲关系。这定安王又手握重权,这上京卫是京中第一道防线……”
“哦?没想到爱卿竟如此为朕忧心。不知浩天觉得这上京卫在谁手中,才安全呢?”君临海的话语悠然吐出,打断了宇文浩天的话。
宇文浩天跪在地上,低垂的眼里,散过精光,话语却依然恭敬。“微臣愚昧,不知……”
“你是越发的愚昧了!”
话语再次被君临海打断,宇文浩天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很快便又松了开来,故作顺从道:“皇上教训的是。”
“起来吧,事不可操之过急。”君临海看着袖口上,丝线游走,秀成的龙纹,眼里闪着不明的意味。转身又恢复了那自傲,泰然的眼神,看向比自己年长,却比自己看起来更健壮年轻的宇文浩天,道:“他们的心思还太浅薄,若朕真的做了什么,他们反到放心,反而朕越是这般放纵,他就越是会小心,猜忌,怕朕有所图谋。朕不动他,反比朕动了他更好。那云锦阁,只能是朕的。”
“恕臣愚昧,不知皇上为何这般在意那云锦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商贾。怎得皇上这般重视。”宇文浩天,眼眸转动了一下。
“浩天啊!说你愚昧,你倒是真跟朕装起糊涂来了?”君临海踱步,走到宇文浩天身边,似好友般,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臣岂敢和皇上装糊涂,臣是真的不知。”宇文浩天双手抱拳,弓着身子,以示诚恳。
君临海见他如此,嘴角勾了勾,抚了抚袖口的灰尘,似不在意的说道:“人人都说那姑娘貌美,为何到了朕面前就变得不堪入目了?”
“莫不是她故意为之?没想到云锦阁之人竟敢这般大胆敢欺蒙皇上!这般欺君罔上之人,不若就让臣带人,缉拿了云景阁众人!”
君临海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轻哼了一声,道:“朕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赏了他们,回头就又缉拿了他们。你这是让朕颜面何存呢?”
“是臣鲁莽,没有考虑周全。”
“此事,朕自有打算。虎啸堂被人灭门,那朕要你交代给他们办的事情,可有办好?”
“是!那些祸患臣早已经连同虎啸堂将其铲除了。只是这虎啸堂……皇上若是不追究,怕日后只会让人心寒!”宇文浩天说完暗自咬了咬牙,有些愤恨。
“朕也是觉得不妥,如此,便将此事交给你去查清楚可好?”君临海点头,赞同了他的意见,而后不懂声色的观察着面前那神采依旧的男子,心中升起些羡慕的情绪。暗自感叹这深宫之中,到底是个消磨人的地方。
“是!臣领命!”
“朕也累了,如此,你就先去吧,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准备晚上的宫宴。”君临海走回御座之前,又倚坐了下去,眯起了双目,不愿再多说。
“微臣告退!”宇文浩天见此,只好行礼,走出了殿门。
良久,御座上的男子才又缓缓张开了双目,嘴角轻笑,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坚定有神,眼中一阵寒光扫过。
“皇上,何必为了他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顾忠伴在君王侧几十年,什么微小的动作心思能逃过他那双眼睛。见君临海不高兴,开口宽解道。
“顾忠啊!朕——只有你了!”君临海自嘲一笑,直起身来,似是自我开解道:“还好还有你一个!哪里也去不了,只能陪着朕!”
“是!奴才哪里也不去!一直陪着皇上!”顾忠恭顺的低下了头,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感慨。
“你可都看真切了?”
“是!宇文将军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这玉姑娘面貌的情况。”
君临海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大殿后方的牌匾,深深叹了一口气。
柒月在几个太医的轮番诊治之后,终于得以随着莫言,出了宫。被太医看诊了半日,这会儿已是夕阳斜边,华灯初上。正直十五,皇宫中也置办了晚宴,赶上了各朝臣携家眷入宫的时辰,宫门口马车络绎不绝。
唯他们的马车,逆向而行,缓缓向宫外驶去。站在宫墙外,柒月回头看了一眼那缓缓关上的城门,和旁边排了长队的马车,心里不免有些唏嘘。真不知那些人作何非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这座四四方方的是非之城。
“这样下去,怕他会怨上你。”莫言看着柒月回头,知她心中定在担心,开口问到。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帝要我们做的,便是保持沉默。既然已经应下,若是做不到,那你我还好说,云锦阁那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当如何?”柒月心里一叹,今日用了那让人安定的药物,尚且如此。若未用,又不知会是何场景,看向莫言微微一笑,“君临海中了药,未直接夺了他的权,只是让他禁足半月,已经是很好了。至于他若真是要猜忌,我又能如何?”
莫言无奈一笑,转了话题“今日晚宴怕是会有事发生。”
“这座城里每日都有事情在发生。”柒月取下面纱,摇摇有些昏沉的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你这脸上……”
“恩,是那寒毒所致。”柒月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那起起伏伏的纹路,用手摸便能感觉到,不用看她也知道这脸部有多狰狞。一笑道:“是不是很丑?寒毒原本被我用内里压制,才一直未显现出来。今日我让南宫备药用,强行隐去了内力,那被压制的寒毒瞬间爆发,才会变成此般。若非我吃了药缓解了些,想必现在,已经变成妖魔鬼怪,丑的师兄你都认不出我。”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莫言眉头微蹙,看着做着鬼脸的柒月,心中甚是担心。这寒毒在她体内如此多日,也未见好转,真不知道对身体伤害有多大。她和南宫倒像是约好了一般,对此都闭口不言。“这痕迹可能消除?”
“恩,会好的。只不过没想到君昊宇会将依兰县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知那君临海,会不会以为是我故意这般,想要骗他。师兄,你说他为何竟没再追究此事?”
莫言摇摇头,他其实也很奇怪,他总觉得君临海甚至知道些什么,故意隐而不发,好躲在暗中看他们会如何去做。这别人已然知道了全部,自己还像跳梁小丑般,耍着小手段的感觉,让莫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挑开车窗,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夕阳下显得无比安宁而庄·严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