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州城外的主道上,客商往来,热闹不已。一面写着大大的“茶”字的帆旗迎风招摇。
“这位公子,您点的一共3两纹银!”
“好!”一身穿白色苏云锦袍的男子,在身上上下摸了摸,脸色一变,冲着边上一脸怀疑的小二哥道:“恩,如你想的一般,没有钱,这玉佩抵给你好了。”
“公子,我们这都是粗人,不识真假,这荒郊野外的,您还是给现钱吧!”小二哥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是说本公子会拿假的给你?!”男子声音平缓,却带着恼意。
小二多年,见过往来的客商无数,见这男子穿着,谈吐都不凡,心下已然知道此人,他招惹不起。慌忙赔上笑脸,解释道“不是不是,公子,是您这玉佩太贵,我们担待不起!”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便是!”
小二看着桌上的玉佩有些心里忐忑:这玉放他们这,不是等于放个招人注意的物件在身边么。被偷是小,惹来什么麻烦可就糟了。
“听口音,这位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 旁边一面目清秀,身穿水青色棉锦外披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勾,缓缓对身边的青衣人说道。“裕青,替这位公子把钱付了!”
“是!”青衣人掏出银子递过去。小二哥如蒙大赦,忙冲二人点头哈腰道谢,拿着银子退了下去。
听到外地二字,白衣锦袍男子眼里多了几分警惕,心想,这么爽快就替他付了钱,该不会是他皇兄派来抓他的人吧!试探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我并不介意和兄台认识一下。”男子文雅的喝着茶,淡淡答到。
“原来你们这儿,喜欢不顾别人意见,帮不认识的人付钱。你这般,我可是不会感激的。”白色锦袍男子话里略带讥讽,声音却温润如玉,很是让人舒服。
“哈哈,兄台不必如此戒备,在下不过是昨日有难,从佛祖处刚好借了三两纹银,今日正准备去还上,这不就遇上公子你了。”男子顿了顿,眼带笑意看了一眼锦袍男子,继续说道:“我看你比佛祖更需要这三两纹银,哈哈,既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便替佛祖做了主,将钱借给你!蒙得佛祖恩惠,公子可不易忘记还啊!”
“哦?如何还?”锦袍男子心里暗笑,他才不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果然是有所图谋。
“不如兄台你就帮帮遇到的第一个有难处的人,替佛祖行善积德吧!”男子紧了紧身上的外披,声音依旧淡然,和他一身的装束,极为相称。若不是年纪太轻,定会让人觉得是隐于世外的高人。
“我是看起来很面善,还是看起来很好骗?公子戏弄我,有何意义?我若是不肯又如何?”
“兄台不知听没听过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欠债总是要还的!再说,区区三两纹银,如何戏的了公子呢”
白衣男子心下有些好笑。世上竟有人如此信佛祖?也罢,只要不是皇兄派来抓他的人,怎么样都好。将玉佩收于怀中,也不理会身旁男子,起身离去。
“公子,他——”
男子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道“无碍,我们也走吧。”
白衣锦袍男子,骑上马,心里默想着:欠佛祖债,有意思,要是他不帮,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显灵,来找他要债?摇头一笑,向着林间的小道,策马而去。未行多远,从路旁蹿出一白绒绒的物体。身下马受惊,前蹄扬起。锦袍男子心下一震,忙飞身跃起,而后悠然落于地面。定眼见一只白猫,忧愁的盯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随后便想牵马离去,谁知那白猫竟挪了挪身体,挡住了去路。
“喵——”
男子哑然失笑,手指在额头摩挲起来:这猫看起来想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不会是刚那人故意安排的吧!这么巧的事情,他才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是佛祖来讨债了。也罢,帮人也是帮,帮一只猫也是帮,就去看看那人费这么大劲,到底想让他干什么。想着便跟着白猫身后,入了林子。
不多久,白猫便停在了一倒在地上之人身边。呵,还真是来救人的。男子有些疑惑的走过去,等看清那人面目时,男子瞳孔猛然扩张了几分,惊叹道:“怎么会是你!”
“老板,要两间房!”
“公子,你来晚一步,只剩一间。”掌柜手里还捏着刚手下的钱,有些抱歉的看向面前的两人。“哟!这位公子受伤了?要不您跟那边那位公子商量一下?让他换家店?”
锦袍男子顺着掌柜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拧眉:“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为何你们都如此在意这个问题,是谁呢?兄台就姑且叫我百里无鱼吧。在下姓百里,单名澈,字无鱼!”
男子一笑,喝了一口茶,悠然的答道:“至于为什么又是我,可要问兄台你了。是我先到此的,兄台莫不是,追着在下,来还那三两银子的?”
“哼,百里无鱼,我看你是故意的!不管你目的何在,把房间让给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兄台的朋友貌似有伤在身,要两间房,如何照顾他呢?”男子也不恼,依然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眼睛扫过锦袍男子扶着的人,“伤势不轻啊,我看,兄台你还是赶紧让他躺下,在下倒是可以帮忙请个大夫。”
“好!如此麻烦了!”锦衣男子略思索了一番,和店小二扶着人去了房间。
百里无鱼一笑,看向身旁的青衣人。裕青心领神会,扔给掌柜一定金子,而后出了客栈。不多时,便带了大夫回来。
见百里无鱼真的让人请了大夫,而那人已然无恙,锦袍男子一改之前的态度,“百里兄,之前是沐风得罪了!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我认识他的?”
百里无鱼微微一笑,“我怎么不明白沐风兄在说什么?我知道你认识谁?你哪位朋友么?哈,我岂能知道。沐风兄能和你朋友遇上,自是缘分,怎么问起我来了。想必是太累,早些休息才好。”
真的不是他有意为之么?沐风想着,坐在床边,看向还在昏睡之人,轻抚过他刚包扎好的伤口。不知那百里无鱼目的何在,但也没做什么,暂且放过他好了。没想到自己逃婚出来,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上次见他是多久之前?八年,还是更久?不知道等他醒了,是不是也能如自己认识他一般,认出自己。看着他胳膊上,几道醒目的疤痕,沐风不禁猜想着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弟弟不知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
伸出手,用指腹轻轻顺着疤痕的纹路,抚摸着。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头有些颤抖,是了,是他心心念念的触感!过
去的种种在脑海里渐渐清晰,那个雪夜,他将仅剩的食物和水都给了生病的自己。没有衣物,他就抱着自己,用身体为他取暖……还以为,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沐风双眼微润,有些激动。
“清——清,绝,对——不起。”床上的人,突然轻声呢喃起来。
沐风手一怔,一股不甘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怎么会是这样的!他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没想到会是这般。不过也是!分开了这么久,他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他让你伤心了么?没关系,如今我找到你了,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沐风不禁摸上他带着愁绪的脸,想抚平他眉间的川字。
正专注之际,沐风突然觉得自己手腕被人扣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压倒在了床上,本想反抗,可手腕被扭扣在身后,而喉骨也被人遏制住,浑身动弹不得。冰冷的声音带着戒备传来:“你是谁?”
见他眸子里全然都是戒备和陌生,沐风心里有些失落。他竟不记得自己了?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了?!眼里划过一丝伤痛,求证到“未!你不记得我了?咳咳咳·····”
“你——”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手渐渐松了力道。“你认识我??”
“咳咳·未……咳咳咳……你不……记得我了,咳咳。”沐风不停的咳着,心里被不甘和痛处占满,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认不出自己。
”你怎么了……“男子见状放开了沐风,忍着伤口的痛,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咳咳咳……没事,咳咳,以前留下的,老毛病,我都习惯了——“沐风接过水杯,眼里不甘尽显:“我是沐风啊!未。”
听到旁边房间传来的响动,百里无鱼,对着旁边的裕青道:“传信让墨行按计划去做。小心行事,那南木天可是个多疑的人”
“是”裕青领命出了门。
沐风,南木风,呵!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的戏要怎么唱下去呢。百里无鱼轻轻一笑,挽起袖子,看了看胳膊蔓延了半臂,如枝丫的黑线。墨色的眸子,越发的深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