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传来丝丝凉意,才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知道站在这梅花林多久了,鞋竟已经有些湿了。
柒月看着手中的梅花簪,叹了一口气,莫问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中毒,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那他到底为何如此狂躁呢?
都怪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回避莫问,逼着自己对他的一切无动于衷。到现在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连希望他能安好,都做不到……
“月儿啊,为师知道你年纪轻轻,却陪我这老头子归隐山林,就是想要这份安宁。但你命里带劫,多杀戮。我知你不喜,但那始终是命,躲是躲不过的。莫问虽是因,但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相由你心所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人生八苦,你唯放不下······”
天一的那些话就像魔咒般困扰着她,命中多杀戮,原因却是莫问。为了他而杀戮么?
也是,她第一次见他时,就违背了前世与乐清在山上定下的不杀生的约定。只因为第一次看到莫问那水蓝色眸子的时候,心颤抖的疼了三次,那感觉刻骨铭心。认定自己与他定是有一段不解之缘,所以哪怕违背诺言,甚至丧命,也想要救他。
若是与他一起,必定会为他犯下更多的杀孽。前世的她双手沾满陌生人鲜血,没想到这一世,还要如此!她不想,她不愿,因此才决定呆在这山里,执意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
可人往往越不想在意的,就偏偏越来越在意,明知道不该触碰的人,虽然努力克制着,心却骚动着越来越渴望。是故佛才有言:求不得,放不下……
寒风吹来,带着幽幽香气,扬起柒月的发丝,也撩拨着枝头怒放的梅花。人到底也同这梅花一般,也逃不脱命运的捉弄。不管是风催花残,还是花随风落。结局又有什么不同呢。
为了鬼谷,脚下都已然白骨累累了。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事已至此,自己又为何偏偏执着于莫问呢?是应该放下心中的结缔了么?柒月叹了叹气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谷主,树欲静而风不止,又何必有此一求呢。你已经在此站了很久了,回去吧,外面风寒。”云谷听见这两句诗,便知柒月在想何事。如要问世上有几个能懂柒月之人,不多,但她云谷算是其中一个。她同柒月一起长大,柒月待她也情同姐妹。甚至可以说她的一切都是柒月给的,但她能回报的,也不过是适时地宽慰她一下而已。
“好,回去吧!”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柒月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云谷,轻轻一笑。这时候,应该抱着小七睡一觉才对。说起小七,好像从昨天就没看到过它,
“你有看到小七么?”
云谷思索了一番,摇摇头。这小七性子怪异,一向不喜与人接触,唯有莫大公子能得到他的一分青睐,旁人只能喂喂它,碰是不给碰的。在谷内向来与谷主形影不离,睡也要睡于谷主床榻之上。如今两天不见踪影,能跑到哪里去呢?“要去找找么?”
“不必,它不会有事。”
小七哪里是要人去找的,它不仅通人性,智商估计比平常人还要高上许多。当初救莫问的时候,若不是有它在,怕她早已是冤魂一缕了。
对于小七,她也了解的也并不多,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它就已经守在了她身边。如今不见了踪影,只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愿不要是什么坏事。
······
翌日,云城内,各路人马集结,位于城东的祈福台上鬼谷的众弟子均一席白衣,有节奏的敲打着各自面前形状不同,大小不似的鼓。鼓声高低错落,巧妙融合,到也让人颇为舒心。
三年一次的祭天仪式,是鬼谷历来的习俗。一来是因为鬼谷每一代弟子都会有一名会占卦之人,祈福祭天,回馈天恩有必要。二则让鬼谷谷主,有机会向众人恩威并施,以消不安分之心。
所以,特命鬼谷弟子,及与鬼谷有关联之各族族长,各业掌柜,各派掌门,都必须于祭典之日赶至云城。否则一律除名。也因这是鬼谷唯一与世人公开接触的机会,不少有求于鬼谷之人,抑或想打探鬼谷实力的门派,也会借此机会,来探访一二。
说白了,也就是变形的武林大会。想要撑住鬼谷这么大的门面,面子里子都得做充足才好,柒月不敢轻视。
噌~瑶琴的声音赫然响起,融入鼓点。四个身着玉色八卦纹理锦袍之人抬着一面大鼓,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四人一现身,便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药山白术,天下镖局张龙,和金石盟琅琊,最后那个带面具的,是追魂楼之人。虽不知道是谁,想必也是追魂楼数一数二的人物,鬼谷竟能让这些人屈居抬鼓!
就在众人惊叹之际,一少女身影稳稳飞落于鼓上。这身影正是一席水青色的锦段长裙的柒月,长裙边缘有墨线游走留下的龙飞凤舞的痕迹,细看是一段梵文经,随着柒月的动作,在空中上下翻动,面容被面纱遮住,神秘灵动却不失沉稳。
她轻轻的跃起,又翩然落回鼓面。大鼓发出咚的一声。随着她鼓面的动作。大鼓的咚咚之音也渐和乐声融为一体。眼见四人抬着鼓,到了台子正前方。柒月飞身一跃,落于祈福台之上。
云谷云袖上前,为她披上早已准备好的外袍,尾翼长长缀于身后。柒月神情庄重,缓缓走到香炉旁,接过云谷递过来的香,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又继而接过酒杯,将杯中酒撒在香炉面前。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疑。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缺,像是做过千万遍般。
莫言等人,以天一老人门生身份,站在最前排,看到此景都暗自舒了一口气。柒月一向不喜繁文缛节,他们开始还有些担心,怎料她竟做的如此之好。
“拜——”一人高声喊到。
众人便随着拜了下去。
“再拜——”
“三拜——
众人三叩首后,起身。乐声再次响起,一温和男声唱了起来, 柒月应声而动,穿着宽大的拖地长袍,手握玉板,眼神纯粹灵动,动作神圣而优美。丝毫外袍的影响。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为那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站在人群里的十七看着台上的柒月,心里缓缓滋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愫。而此刻他并未意识到,只惊叹传闻果然不可信,这哪里会是嗜血无情的地狱修罗。突然,几道寒光,从他余光划过!他心头一惊,暗道一声不好,慌忙想上前,却无奈离得太远,只能担心看向台上。
柒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目光闪烁,只见她突然飞身而起,身体从宽大的外袍里脱离。迅速反身拉住外袍在空中一挥,银针就被悉数裹住。再一扬,银针噌噌噌的扎入一旁的老槐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淡雅和神圣,一系列动作竟像早已编排好的舞蹈,并未让人察觉有何不妥。直到旁边大树轰然倒下,仍有部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