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媚在北海的寝宫比在南海做皇妃时住的曲萼宫还要堂皇上几分,一墙一壁,一窗一格都是用水白玉精雕细刻而成,行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于茫茫雪原,且每走一段路就会有不同的花香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熏的人飘飘然然,神爽气清。足以可见玄冥对他这个女儿是千万般的宠爱。
想来当初也真是只有清媚才能以死威胁玄冥拿出镇海之宝做嫁妆,否则其他人根本讨不来那结魂灯。锦夜那时为了救我,大约也是昏了头才想出用了如此荒诞的法子替我集魂。
我不是清媚,不能体会她的伤痛和八千年来的孤寂,撇开她对我所做的种种,我对她还是有几分愧疚的。所以这次的事情,只要西宸能得救,我也不打算细究下去。
我们一行人这边还没走到清媚的寝房,那边就有几个水族小仙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嚷着什么,只是喊得太杂乱了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着有些奇怪,这北海里到底有什么能把几个小仙吓得如此花容失色,正要过去问一问,却被玄冥抢了先。
“没看到有贵客在此么?一个个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玄冥端出海皇的威严来,不高不低的喝了一句,把几个小仙吓得腿一软,齐刷刷跪倒在地上,“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照顾公主的么?跑出来作甚?”
跪在最左边的那个仙婢抖了下肩膀,怯生生答道:“禀……殿下,公主她……她……”
“媚儿她怎么了?”玄冥一听说清媚的事,立马急了性子,高喝一声,“你们倒是快说啊!”
那仙婢缩着脑袋,吞吞吐吐道:“公主她……公主她醒了。”
“什么?媚儿醒了?”玄冥面上一喜,也顾不得责罚那些仙婢,抬脚就要往清媚寝房的方向去。走了一步才想起来我们还在他身后,连忙回过身来,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高兴过了头,差点怠慢了三位……离朱上神,蔚池上神,云岫上神,你们先请。”说着挥手让那些仙婢退下,侧身让我们先。
我心中疑惑更深了,清媚若是醒了,这些照顾她的仙婢应该欢喜才对,为何看她们的神色只有惊惧,没有喜悦?玄冥应该真的是被清媚醒来这一消息冲昏了头脑,竟然把这么不合情理的显象给忽视了。
“殿下……”那名仙婢退到走廊的一侧,躬身垂首抖着声音道:“公主她是醒了,但……她也疯了。”
“什……什么?”仙婢的这句话对玄冥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玄冥的身子晃了晃,也顾不得失不失礼,急急忙忙的就往清媚的寝房赶去。
“小丫头,你说这事怎的这么赶巧,这位小公主昏睡了几个月都不转醒,我们一来,她不但醒了,还疯了。”蔚池说话也很不给人留情面的,好在玄冥已经冲出去看他的宝贝女儿去了,不然听到这么一番话,真不知该摆出何种颜色的一张脸。
“那我们现在还进去么?”我问蔚池。
“去,为何不去。”蔚池手背在身后,袖子一甩一甩的走上前,“老子倒要去看看这位小公主是真疯还是假疯。”
离朱嘴角含着飘若白云般的笑意,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跟上去。我追上蔚池问:“真疯如何?假疯又当如何?”
蔚池回过头瞥了我一眼,慢悠悠道:“真疯的话老子自然会想法子为她施治,假疯嘛……”语掉轻轻一转,笑了笑,“老子就让她变成真真正正的疯子……让她也知道知道,不是只有她才有人捧在手心里疼惜,谁欺负了老子的小丫头,老子必然是要加倍欺负回去的。”
我感动不已,笑眯眯的挨过去,挽着蔚池的手臂把头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在这天界,只有你和阿逸待我最好了。”
蔚池有瞥了我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等我们三人踏进清媚的寝房,里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大老远就听到玄冥焦虑却关切的声音:“媚儿,你这是怎么了?媚儿……我是你父皇啊,你不认识我了么?……媚儿,你快些下来,莫要伤着自己……”
珍珠帘子外面有几个仙婢正蹲在地上收拾被砸掉的各种器皿,瓷器渣子碎了一地,桌子椅子倒的倒,翻的翻,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一般。帘子里面,玄冥正半张着双臂,仰头对着站在窗台上摇摇欲坠的清媚细声劝说。
清媚此时的形容颇有些萎靡,面色惨白,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神还很空茫,像一朵被冷雨打落在地上的白蔷薇。
清媚见有人向她靠近,双手抱着自己消瘦的肩膀,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眼看她的身体就要从窗台上坠下去了,一条以灵力凝成的丝线却绕在她的腰间,把她从窗台上拉拽了下来,并且移动到床榻上。
“玄冥老儿,老子千里迢迢从茅山赶过来,可不是专门来看你们演父女情深的戏码。”蔚池收了线,看也不看玄冥一眼,径直走到床前去看清媚。
玄冥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双臂僵在半空,愣了半响才缓缓的收回袖中。我虽然也觉得玄冥这戏演得过火了些,一点灵力就能解决的事,非想整出催泪的效果以博得同情,但好歹人家那么卖力出演了,不捧场的话也别泼人家冷水嘛。
但蔚池不待见清媚,顺着也就不会给玄冥留面子,这多多少少有迁怒的意思在里边。我和离朱都没有发言,默默的随着蔚池向清媚走去。
清媚还在挣扎,眸子有一股猛兽般的凶悍狠戾之气,不像是装出来的。蔚池二话不说,一手按着清媚的肩膀,指尖如飞,迅速用灵力封住她周身几个大穴,让她不能动弹。
离朱说:“本上神是奉天帝之命,来探一探清媚公主的灵识中的记忆是否真的已经丢失,蔚池上神与云岫上神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本上神先办了公事再为她施治?”
我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办的是公差,理应有优先的权力。蔚池凝眉半响,面色沉定,忽而抬头对离朱道:“离朱上神莫要白费功夫了,这位小公主的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不是灵力受损才短暂的消失的,而是事先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
此言一出,我和离朱还有玄冥皆是一阵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