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意是想马上到冥界去走这一遭,但蔚池说西宸的事不急于一时,让我等灵力完全恢复了以后跟他跑一趟北海再说。我寻思着自己现在的灵力才恢复了七八成,贸然到冥界去很可能被忘川河的怨灵缠住,况且我对清媚迟迟未醒一时也颇为上心,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只是不曾想我这一等,天界这边又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小支的妖兵入侵了昆仑墟。
昆仑墟原本叫昆仑境,是天界四大河流之一畛水的发源地。五万多年前,那里还是个山明水绿,鸟兽成群的一片乐土。不过因为毗邻冥界的嶓冢山,邪气较重,很多有灵性的生灵修仙的过程中发生了异变,才成了现在的妖道。
千面天妖就是当时妖力最为雄厚一只蛇妖。
正是因为千面天妖不满天界的统治,带领昆仑境的众妖谋反,昆仑境才在那一场恶战中化作了一片废墟,如今那里已经被元始天尊封印了起来,几万年来不曾有神仙踏足。
妖界派兵入闯昆仑墟这件事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且不说泉逸现在正带着重兵把守在天界与妖界唯一的通道望乡台,妖界兵将不可能在没有惊动五万天兵的情况下到达昆仑墟,就算泉逸真的一时疏忽了,让他们有机可乘,他们为什么不绕到我军后方来个突袭,让我军大乱阵脚,反而要跑到毫无攻打价值的昆仑墟去兴风作浪呢?
这到底是锦夜的意思还是千面天妖的主意?他们的目的何在?
我还没想通这点,就被天帝一纸御召派到了昆仑墟去征讨入侵的妖兵。天界现在兵将紧缺,只调给了我一千的小将,好在与我同往的还有天罹,让我稍稍放宽了些心。
天罹还是那般不多话,问一句答一句,一张脸平平整整的连一条纹路都没有,直叫人想起那打磨的光滑流亮,上了上好漆色的一方棺材板。
不过这妖兵入侵天界,事情可大可小,我们不敢在半路上耽搁,一门心思只想着快些赶到昆仑墟,也没说几句话。
到了昆仑墟,元始天尊的封印已经被破解,里面的情景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天罹也微微有些动容。
那是怎样一个梦幻一般不真实的世界:参天的古树浩浩涛涛,清新的翠绿映满眼帘。静谧的湖水澄如明镜,倒映着山与树挺拔的英姿。潺潺的流水欢快的在溪涧中流淌,薄薄的雾气轻轻萦绕,宛如透明的纱帐。不知名的飞虫泛着红紫色的柔光在花叶之中穿梭,仿佛飘动着的星辰。或秀雅或热烈或高洁的花朵在溪畔旁,泉水边,古树下静静的绽放,晶莹剔透的露珠
躺在叶面上,仿佛是一颗颗水晶的珍珠。舞着翅膀的小花妖以花瓣为裙,以花蕾为冠,飞舞在湖面之上,宛如日月之仙气所化的精灵……
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活,美妙,带着生的希望和自由的气息,让人不忍心去打搅生活在这里的生灵那与世无争,偏安一隅的静好。
这就是曾经被天界所摒弃的那个昆仑墟?或者说——这就是当初被天界干涉之前的昆仑之境。
等我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妖界的兵将已经将我们为在了中间,像是早就料到天界会派人过来,所以在此埋伏已久。妖界闯进来的只有一只小队,最多不过几百人,在人数上我们占有绝对的有势。不过这些都是一些虾兵蟹将,真正的主力应该还在后面。他们并不急着和我们正面交锋,打一会儿跑一段,显然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
我和天罹一致同意兵分两路,一队继续追击落跑的那些小兵,一队探查其他妖兵的下落。
探查妖兵的主力会遇到的危险要大些,天罹的领兵能力和追踪能力比较强,他主动把这个任务揽到了自己肩上。我没意见,领了五百小将就朝着妖兵退去的方向追去。
小妖们的修为不怎么样,逃跑起来的速度真让我们这些驾云在天上飞惯了的神仙望尘莫及。昆仑墟被封印的这几万年,早已淡出了天界神仙的视线,谁也没想到它会自力更生,长出这浩如海洋,枝繁叶茂的古木来。那些小妖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其中,时不时的冒出来给我们一个偷袭。
不过他们再狡猾,也躲不过我们的真刀真枪,全歼他们是迟早的事,只是要多浪费一些时间而已。
我原本想活捉几个小妖,问一问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主力部队在哪里,但他们的嘴巴很硬,用了很多手段都不管用。虽然强行读取别人的记忆是件很没品行的事,但眼下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逮了一只鹿妖正要施术,为我护法的几个小将的身体突然被一道劲风刮飞了出去,仙骨断裂,修为尽失。
我暗叹不妙,广袖一挥,千折尺受了感应脱手而出,在我身前幻化出一面盾形的屏障。
劲风消散处,满树的绿叶唰啦啦飘落,铺成一地的翠色。一名身段玲珑,面容恐怖,长发似血的女子踏着满地的青翠,在还未落尽的叶雨中缓缓向我走来,竟是和我结怨很深的猊珂。
“几日不见,云岫上神别来无恙。”猊珂右手捏着一条藕荷色的彩练,一圈一圈漫不经心的往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绕,嘴角很明显的残着一条血迹,脸上的黑斑似乎比我上次看到她时又深了几许。
“猊珂上妖。”我微微眯着眼睛,勾了勾嘴角,淡淡的开口:“不知我们的昆仑墟到底有何宝贝,竟要劳驾猊珂上妖亲自跑这一遭。”
“我也瞧不出这天界还能有个什么好东西,竟让我们的妖王陛下如此劳师动众。”彩练很长,足足拖到一丈开外,猊珂圈得越来越慢,眼底的杀气也越来越胜,只是言语依然平静如水,“陛下知道云岫上神要来,特地派我在此恭候。不知我刚才送出的薄礼,云岫上神可瞧得上眼?”
我的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头,故作镇定道:“你的意思是……锦夜也来了?”
唰——一道紫光箭矢一般向着我的面门直直射来,我身子一侧,险险躲过,同时千折尺跳出,隔开那道紫光,将所有的攻击都弹开了去。紫光消散,现出藕荷色彩练的原型,缠绕在我的千折尺上。
猊珂牵着彩练的另一头,浓绿色的指甲搭在面料上,嘴角含笑,目光却是冷的:“云岫上神,如今你已不是妖界的王后,有什么资格称呼我们陛下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