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虽然没有我想象的严重,但是也好不到哪去。南天门外聚集了好几个面露愁色的仙君,正在议论各自的仙山被暴走的灵兽入侵的事。破军和离朱已经被两位天帝召进了凌霄殿,正在商议解决此事的良方。
我随意的扫了一眼,一干神仙之中只认识执守天河的天罹和南北两海的海皇,其他都是新面孔,没怎么见过。说到这个天罹上神,他和几万年前跳诛仙台的翊圣仙君好像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我当时对神仙与神仙之间的八卦没有多大兴趣,道听途说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传闻说翊圣仙君跳诛仙台其实并不是厌倦了天界的生活,而是因为和天罹生出断袖情谊才被元始天尊以肃清天界为由,驱逐出天界。原本除了天界还有妖界和下界可以去,并不算走投无路,没想到这个翊圣仙君性格刚烈,宁愿跳下诛仙台魂飞魄散,让天罹永远记住他,也不愿与妖类为伍或者忘记天罹,在下界生世轮回。
我当时听了就觉得这个说法还不如前面那个说法更能让人信服,试想谁会那么傻,以永远的寂灭来换取心爱之人的一生心痛。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看那翊圣仙君就不是深爱着天罹了,而是恨他入骨,否则谁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折磨自己心爱的人。
天罹不是那种很容易和其他仙友熟络的人,整个天界仙缘最差的,除了离朱,就是他了。我和他眼神碰到,微微点点了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锦夜上来找我说话,说实在的,我很意外也很无奈。当初我喜欢他的事,闹得很大,整个天界不知道的神仙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而现在他已经娶了清媚,还在这么多仙友面前和我亲近,不懂避嫌,看来当初伤我的事他早已经忘在南海之滨那浩瀚水雾之中了。
以前我和泉逸坐在一起偷喝蔚池的酒的时候曾经讨论过一个话题:整个天界最为厚颜的神仙是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他还有蔚池可耻的占据前三甲的位置。现在看来,我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抵不上锦夜的一根手指头。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多么健忘的脑袋,才能让他这么平静自然,毫无愧疚的出现在我面前。
难怪有个词语叫斯文败类,原来斯文的人做起不要脸的事情来,都风度翩翩的叫人嫉妒。例如现在,锦夜两手压在我背后的天柱上,把我圈在怀里,拧着眉显出十二分关切的问我:“听说青要山也遭到灵兽攻击了,你可有受伤?”
“不劳海皇殿下费心。”我推了推他略微冰凉的手腕,发现纹丝不动,只好别过脸不看他,客套而疏远道:“所幸有朋友在一旁助阵,云岫不曾受伤。”
锦夜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清幽的暗影,微微往我耳边靠了靠道:“没受伤就好。”
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把脸侧向他右手边,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为什么在我心凉以后,才想到对我好?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说,有什么目的?
也许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完全忘记他,但是我已经累了,不会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期待。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闭上眼睛,我靠在南天门的汉白玉天柱上,不再说话。锦夜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视着我,因为我隐隐能感觉到那一份炙热。
头顶的压抑感蓦地一轻,锦夜退后一步,声音沉静道:“岫儿,若是有机会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辜负于你。”
我双手环胸,静静的望着对面乳白色的云团,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殿下这话说得真是有趣,你我从未有过开始,何来重新?你和清媚公主情投意合,是天赐良缘,我插进来算什么?你不要名声,我还要面对众位仙友呢!你当真要让我在天界无立足之地才肯罢休么?”
“你到底还是介怀我娶了清媚。”锦夜微微叹息一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可见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
我幽幽一笑,半是嘲讽半是戏谑道:“海皇殿下这么急着和我续旧情,难道是清媚公主身薄体弱,不堪侍奉,床帏之事稍有不顺么?”
锦夜微一错愕,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岫儿,你莫要说这些话来激我。我和清媚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事,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解释。”
“不必了。”我望着刚从云上跳下来的泉逸,像是看到了救星,满心欢喜的向他招了招手,“如今天界正处在危急之中,云岫没有心思与殿下谈论这些风花雪月,望殿下自重。”
锦夜皱了皱眉,清俊的脸上情绪不明,抿着薄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泉逸已经赶到了我身边,一脸嫌恶的望着他。蔚池还说泉逸的心思都藏在肚子里,可他对锦夜不满从来就不加以掩饰,我虽然不大喜欢见着,但是想到泉逸这个朋友很够义气,懂得和我同仇敌忾,便觉得很是宽慰。
泉逸插到我和锦夜的中间,拉过我的手,目光冷冷的在锦夜身上转了一圈,有些不悦的数落我:“阿岫,你是光长岁数不长记性的么?他害得你有多惨你不记得,我可替你一笔一笔的全都记得清楚。你日后若是还和他见面,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难得见到泉逸发这么大的火气,我不敢为自己辩解说不是我要和他有牵扯,是他自己死皮赖脸的粘上来的,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见到锦夜一定绕三千里路而走,跟他说一句话就嘴巴烂掉。
泉逸哼了一声,算是还满意我知错就改的良好态度,不再跟我计较这件事。我抬头一看,发现锦夜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孤寂而逞拔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仿佛一朵清傲的雪莲,开在万仞雪山的云雾之中。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的有一丝躁动。仿佛平静了万年的一潭池水,被冬季最后的一片落雪,抚起了细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