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在划破我颈上皮肤的刹那停住,我一瞬不瞬的望着怀月,没打算伸手去阻拦。隔了一会儿,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脖子缓缓流下,将我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片。怀月看到我流血,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一清,像是被阎魔控制住了心智的人陡然转醒一般。
“云……云岫……姐姐。”怀月松开匕首,睁大着双眼不敢相信的望着我的颈处,有泪从眼眶中溢出,宛如凝珠,“云岫姐姐,我……”
匕首划的并不深,她一松手立刻就掉在了地上,只是血流得比较吓人而已。怀月的这把匕首能破魂断魄,伤口是术法不能治愈的,只能用药石。
“没事,小伤。”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头对让小爱去把止血的药膏拿来。小爱看到刚才那一幕,连惊呼都望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我。被我这么一唤,她才回过神来,急冲冲的往屋子里跑。
“云岫姐姐,我怎么会对你……我一定是疯了。”怀月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挣扎,“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我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不是疯了,你只是太难过了。若换做是我,必然会做出比你更疯狂的举动。”
小爱端着药和干净的纱布从屋子里出来,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下一屈跪下来,对着我背后的方向拜倒:“陛……陛下。”
我没想到锦夜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真是不想让他看到,可是这么明显的伤口和身上的血污,怎么遮也是遮不过去的。
怀月也随着小爱拜倒,声音有些颤抖。我能感觉到身后那人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寒和……杀气。我心下一惊,难道他……
锦夜从我身边擦过,脚步不停,高大的身影盖住我的视线,只听他冷若寒冰的对怀月道:“怀月,你和止修既然这般情深意重,本王成全你,送你去见他,如何?”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出自锦夜之口,站起来跑到已经呆滞掉的怀月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她是止修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你居然会想到对她动手?”
锦夜伸出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我的颈处,凝着眉:“可是,她伤了你。”
“这点小伤哪里及得上她失去心爱之人的情伤。”我不退不让。颈处却因为锦夜的触抚,有一阵酥麻之感。
“你不该替她求情。”锦夜此时说话平淡且没有温度,宛如神祗一般,每一句话都不可抗拒,“但,不为她求情,就不是我的岫儿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下,连忙吩咐小爱把怀月扶下去。锦夜没有出言阻拦,只是对着怀月离开的背影道:“止修在天界流下的血,本王要用天界千千万万的兵将之血来洗刷。你是止修的妻子,理应好好振作,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怀月噙着泪,福了福身,激动道:“多谢陛下。”
锦夜这番话虽然起到了鼓舞怀月的作用,落在我的耳里却让我胆战心惊。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妖之战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原本我只求蔚池和泉逸不在战争中有所损伤,但现在,泉逸杀止修的行径已经激怒了妖界的臣民。泉逸若是不领兵上战场还好,若是来了,只怕不但会激起妖兵们的怒火,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无法开口请求锦夜放过泉逸,因为战斗的残酷是相互的,赐予别人伤痛的同时,也要做好被伤或者被杀的准备。从失去阿绯的秋笛到失去止修的怀月,我才算真正的领会到了这一点。
这场战争若是全面爆发,我相信,从此以后,我便不会再有安宁。无论是锦夜还是泉逸,他们都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人。一旦开始了,就是你死我活。
兀自想得出神,颈处突然一捅,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正望见锦夜一手托着一个细瓷小瓶,一手沾了乳白色的膏药正要往我的脖子上抹。
“很疼么?”锦夜微微皱眉,沾着膏药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待会还有得你疼的。”
我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没事,这点痛我还是能忍的。”
锦夜恶作剧一般,稍稍用了一点力,按在我的伤口上,摩挲着:“你能忍,可我不能。”我疼得抓着他的衣袖,紧紧揣着,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你也受伤了?”
锦夜没理我,自顾自道:“往后你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肉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受伤。”
我傻愣在当场,老脸羞红。锦夜的手指又用了几分里,在我伤口附近碾转,疼得我泪眼汪汪。
“这是对你的惩戒,下次看你还敢不敢拿血肉去接刀子。”锦夜碾得欢快,我推他,不要他替我上药,他却扣紧我的肩膀不松手道:“别动,不把膏药挤到伤口里面去,会留疤的。”
我无法,咬着唇,忍受着锦夜的蹂躏。大约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锦夜边为我擦药,边主动和我搭话:“市井中的那些流言,你不用在意。你我的婚期只是延后了,你还将是我的王后。“顿了顿有补充道:“相信从今往后,你就不会在听到这样的流言了。”
“流言这些事,不去理会不去回应,过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平息,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你无需替我担心。”我稍稍迟疑了一阵,又问:“你是不是对那些散播流言的民众做了些什么?”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锦夜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戏码罢了。”
杀鸡儆猴?锦夜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总归是有人因此而丧命了吧?
听说锦夜当年在南海几个皇子之中争斗海皇之位时,手段也是如此雷厉风行,只是在我面前鲜少显露出来罢了。泉逸也是,在我面前虽然散散漫漫,慵慵懒懒,但也有挖下东海三太子的眼珠子时的狠戾。
这也许并不是他们在改变,只是显出内心的黑暗的一面罢了。一个是我的心爱之人,一个是我深交的挚友,我不能摒弃他们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