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钏师徒二人走近前来,便见到白二少爷和那南海三剑一脸惊喜的表情,王钏笑道:“十余年转眼一瞬,贤侄不但长大成人,这功夫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竟能发现我师徒二人在一旁观看,这等修为想来比起你父兄也是不逞多让,可喜可贺。”又对三剑笑道:“你们三人可却还都是老样子,一个个的为长不修,没有长辈的样子。”
那白二少爷连忙上前行礼,称道:“小侄见贤,见过王世叔。不敢当世叔谬赞,小侄是无意间听到您身后这位小兄弟的呼吸声,才斗胆一猜。”顿了顿,又说道:“自从世叔北上后,家中书信去了数封,却都不曾得到回复,父亲为此一直惦念的很。”
一旁南海三剑三人也俱都上前拜见,口中道:“正是如此,我等闻王大侠北上抗敌,心中都是佩服的紧,今日见大侠安然无恙,实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三人话音才落,白凝香也凑了过来,娇声道:“原来你就是爹爹常说的王世叔么?爹爹说你不但功夫好,而且更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可是我那时年纪小,却是不记得了哩。”
几人看白凝香打量着王钏粗犷的面容,满脸不信的样子,不由都笑了起来。白见贤一拉其妹的衣袖,斥道:“二妹莫要无理,还不快快见礼。”白凝香吐了吐舌头,这才向王钏深深道了个万福,口中说:“凝香见过王世叔。”
王钏抚须而笑,说道:“好好好!不想当年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如今也亭亭玉立,出落成了如此美丽的人物。”说罢回身将陪着傻笑的赵连虎引到前头,说道:“这二位师兄、师姐乃是你白世伯的公子、小姐,还有这三位剑师也是白家的师伯,你这混小子还不快来见过。”
赵连虎这才应了声,迈步上前道:“俺叫赵连虎,这位白家师兄能发现俺躲在树上,当真是好本领。白师姐与三位白家师叔也都是江湖豪杰,以寡敌众不落下风,连虎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白凝香见他憨头憨脑,话却说的一本正经,不由噗嗤的一笑,把赵连虎闹了个红脸,不知继续说些什么好。倒是那白见贤二少爷若有所思,问道:“听说王世叔乃是投到‘威武将军’赵元帅帐下,这位赵连虎小兄弟莫非……”
“正是如此,连虎他乃是元帅的二公子,亦是少帅的胞弟。”王钏道。
赵连虎见几人都颇为惊讶,连忙道:“诶诶!俺爹爹是俺爹爹,俺哥哥是俺哥哥,你们可莫要因此轻瞧了俺。”又对白见贤说道:“你是二公子,我也是二公子,咱俩可是一般的出身,没有那许多身份讲究。”
几人见他说的有趣,便都轻笑起来,也知他是个天真爽直的少年儿郎,好感大增。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见快到了晌午时分,便相约去城中酒楼。王钏轻车熟路,将一行人领到临江一处酒楼前,这家酒楼有三层高下,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道:挹东海以为觞,三楚云山浮海里;下联对道:酿长江而之醴,四方豪杰聚搂头,正中间提有三个大字,唤作“东来居”是也。
几人找了三楼临窗的雅间坐定,吩咐下去酒菜,席间各自问起近况,闲话短长。白凝香对白见贤道:“二哥,你可知我刚刚在那滕王阁下撞见了谁?便是那害得庄中颜面尽失的那叛徒白奉愁!若是没有他做下那等恶行,你们又怎会被风雷门的宵小围攻,这次定要将他捉回去问罪不可。”
王钏见状,也借机问起此事,说道:“我因多年在北地战场征战,寻常书信恐怕难以送至,这才久未得知你们藏剑山庄的消息。适才在城外不知为何冲突,插手多有不便,如今看来此事似是颇有内情?”
白见贤见王钏问,便答道:“世叔有所不知,那风雷门原本是潮州的一个小帮派,与我藏剑山庄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去年重阳日,他门中总坛竟然被人摸了进去,杀死弟子十数人,还将那门主的爱妾掳了去。待到追查的时候,有人指认其中一人便是我藏剑山庄的内门剑师白奉愁。那白奉愁本就负责打点与风雷门的生意交道,如今被人指认,竟然逃之夭夭,亡命天涯去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白奉愁畏罪潜逃,山庄自然交不出人来。风雷门中却认定我白家护短,将那贼子窝藏,这一来二去起了争执,双方各有损伤。如此旧仇未消,又更添新恨,便都拼出了真火,结下了愁怨。”
王钏笑笑,安慰道:“贤侄不必叹息,藏剑山庄屹立南海数百年,这等小事还不放在眼里。想来此事也是白琮大哥对你的一番考较,你只管磊落行事便是,这其中是非曲直,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白见贤道过谢,又问起王钏师徒二人可是来此参加那韩府的英雄会,王钏道:“说起来倒也巧,我师徒本是奉了赵元帅口谕,要去你白家有些公干,也捎带我这徒儿一路增长些江湖阅历。不想才到洪州便赶上了英雄会,我二人便在周围探听些消息,这又遇到贤侄一众人。”
那南海三剑中的一人说道:“在下等便是奉了家主之命,护送二少爷来洪州参加此次韩府聚会,也顺带调查白奉愁一事。我等五人今日一早才赶到洪州地界,二小姐先一步进城去,我便在城外遇到了风雷门的弟子,起了冲突。”
王钏喝了口酒,笑着对白见贤说道:“既然贤侄、贤侄女也是刚到,待吃过饭便一路去我落脚的客栈休息。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位小友,可也是个妙人,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想来也不会寂寞。”
“正是正是,我那小道长兄弟可是大大的厉害,在棋盘上将我师父杀的天昏地暗,连连求饶呢。”一旁赵连虎正说着,忽然看到王钏脸色不善,便再不敢多言了。倒是白见贤听得甚为惊讶,他可是直到这王世叔乃是棋痴,且实力更胜自己爹爹一筹。那人既能轻易击败王世叔,莫不是哪位国手的弟子不成。
“既然世叔出言,见贤敢不从命?我等便随世叔一道住下,待三日后同去那韩府,也好会会天下英雄。”白见贤将杂念抛开,对王钏说道。
众人商量完毕,各自吃了些酒菜,便数那赵连虎实在,风卷残云般好似,将满桌酒肉打扫个干净。引得几位久居南方的白家人啧啧称奇,都道不愧是将门虎子,北地军中生长出来的大好男儿!
用罢午饭,王钏便引白家五人回了宝来客栈休息,见李念房间仍是空着,想是人还在外没有回来,心中也并未在意。虽然昨日来时已发现有人远远的吊在后面,但王钏只以为是针对自己而来,却未想到目标会是李念。
话说李念从滕王阁出来跑了老远,一路放开神识细细探查,终于没了异样,这才长长呼了口气。将那铁剑拿在手中,口里说道:“晦气,晦气。都是你这劳子惹得祸害,险些害得我遭了那些强人的毒手,这要是传将出去,岂不要被整个修行界笑掉大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铁剑除了锋利些,有何过人之处,不知为何引来这许多祸事。
他怎知道洞灵宗剑阁中,便是这等铸剑境界弟子所铸的练习用的铁剑,也都是用炼器手段铸造出来的。虽然材料只是最为常见的夹铁,但其中自然附有一些仙家灵气,剑意自然透鞘而出,惹的众武林中人眼热不已。
端着那铁剑瞧了半晌,只因还未祭炼,横竖也放不进师兄给的百宝囊中,只好复纳到背后。看看此时天色还未到午时,回了客栈王大侠和那小赵兄弟也不一定在,那些强人既然知道了自己落脚之处,只怕还要过去纠缠。倒不如去那人多眼杂的闹市中,仗着自己神识强大,也不惧会被那些俗人找到,待到了晚些时候,再回客栈与王大侠二人汇合不迟。
念及此处,李念踏步便向人多处行去,一路神识全开,倒也未曾再遇到危险的感觉。在市井中闲逛了半晌,各类物什琳琅满目,把李念看的是目不暇接,一样样的对照自己看过的书籍,心中颇为有趣。
正漫步间,忽然瞧见右手边有一板壁围成的院落,靠近街市的一面有门,各类人物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再听那院落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些吹拉弹唱之声,李念心想:莫不是此处便是书中所说的“勾栏”,听说极是有趣,我且进去瞧瞧。
到了近处,见门口立个木牌招子,上面写着戏名角名等等,另注戏资一百钱。李念也不管别人诧异的目光,交了戏资进了门去,果然见里面满坑满谷都是看戏的观众。那戏台上正在演一部唤作“李剑仙比武招亲”的杂戏,讲的是早年间一位剑仙,比武招亲喜得红颜知己的故事。
李念在下面寻了个座位,看得是津津有味,心中还想:这个李姓剑仙倒也和我同宗,可惜我虽然拜在剑仙门下,但这修行的灵力却都被这滴天一真水吸收了去。不过若不是这天一真水,那日我倒也死在那什劳子玄辰杀法之下了,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过了有个把时辰,那戏便演到那位李剑仙上台斗败了林小姐,却阴差阳错的结下了一段姻缘。台下众人轰然叫好,李念也看的颇有意思,只是觉得那台上的“林小姐”可是比不上午前在滕王阁中见到的那红衣姑娘。依稀听到那姑娘芳名唤作“白凝香”,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不知那姑娘脱险了没有。
正胡思乱想间,这边的戏可就收场了,众人也便都各自散去。李念看看天色差不多,赶回客栈那王大侠和连虎兄弟可也该回来了,便也起身往宝来客栈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到了客栈门口,便到了黄昏时分,小二哥便迎了上来,说道:“小道长一日玩得可好?”
李念脸色忿忿,气嘟嘟的说道:“很是不好哩!险些让强人打劫了去。”那小二哥笑笑,只当小孩子在开玩笑。李念见他不信,也不在意,问道:“王大侠和我那小兄弟可曾回来了?”
“王大侠他们过了晌午便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几位朋友过来。我看那衣着打扮,可都不是寻常人,说不准都是江湖上的侠士呢。”小二说道。
李念对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士有些兴趣索然,只道:“且不说这些,一日未曾进食,嘴里面便有些无味,便给我叫两个小菜送到房中好了。”虽然他已能辟谷,但洞灵宗中并不忌五谷荤腥,是以这胃口倒也和常人无异。
小二点头应是,便下去准备了。李念这边穿过后院上了客楼,往那天字号王钏的房间走去,想要将日间之事告之。却不想才过楼上转角,前面一间房门打开,由打里面出来个红衣少女,二人正好见了个照面,便都愣住了。
“咦!怎么是你这个小道士?莫非你良心发现,担心本姑娘安危,竟然一路寻找到此处了么?”白凝香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指着李念说道。哪知一片喜意还未表尽,便给李念一句话气了回去。
“诶呀,莫不是那两个恶人已经追到这里了?这可大大的不妙。”李念说着便放出神识四下查探,全没注意眼前的白凝香紧咬香唇,已是在爆发的边缘。
白凝香看着李念四处打量,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下实在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伸出芊芊玉手一把抓住李念的耳朵,口中气道:“本姑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不看,四处瞎打量什么?”说罢却觉得此话颇有不妥,俏脸微微一红,手中却不肯松开。
李念虽然将白凝香的出手看得分明,但苦于她速度太快,哪里躲得开。被拧住了耳朵,依依呀呀的叫个不停,倒把王钏、白见贤几人都从房间里引了出来。
“贤侄女且先放手,不知这李念小友可是何处得罪了凝香你。”王钏见二人不似动武,便放下心来,摇头笑笑上前去打圆场。
白凝香也是极为聪敏的女子,见王钏出来,赵连虎也在后面对李念挤眉弄眼,心中便明白了七八,松开手问道:“哼!原来你便是连虎师弟说的那个臭道士。”她本是藏剑山庄庄主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平素里见惯了少年英豪对她溢美之词不绝,哪里见过李念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儿。
她岂知李念非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乃是因为李念往日里少与这般女子打交道,只觉得这少女美貌竟让自己心神动摇,不由得警钟连响,索性便不去理她。岂料这样一来,更加重了白凝香那女儿脾气,非要与他作对不可。
此时见众人出来,她也不敢乱了礼数,哼了声便退到白见贤身后,站在那里忿忿的用一双秀目瞪着李念。倒是李念无奈的摸摸耳朵,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好看的白姑娘,不由心里继续默念几句: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师兄诚不欺我也。只想与王大侠和连虎兄弟搭伴同游,却不想碰到此些江湖强人,倒还不如一路直奔罗浮山交了信,回山复命呢。
想到此处,李念便更加羡慕那些能够御剑而飞的同门,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扶摇而起,逍遥九天上。天河诀啊天河诀,若是真有此等法门,回山定要想师父打听详细才是。
不提李念在此瞎想,王钏见这白、李二人才见面便有些冲突,心中苦笑道:“莫不是前世的冤家。”又见白见贤、南海三剑几人已经起身,众人便一道下楼到了大堂,找了个位置用些晚饭。
这边白见贤问起其妹来由,白凝香便把在滕王阁的事说了出来。王钏听后笑了笑,说道:“贤侄女可莫怪,李念小道长虽然身负神兵,但却是不通武艺之人。想来他是不愿留下做你的累赘,这才先一步离去的吧。”
白凝香听了不由咦了声,奇怪的看着李念,说道:“哼……你这人,不懂武功还学人拿着兵刃到处晃悠,活该被贼人看上。”李念听了觉得这白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因此也不理会她的训斥,只顾自己埋头吃菜。那白凝香见了,还道他是无视自己,便又要娇喝发作,却被哥哥白见贤拦了下来。
“二妹休要胡闹!”白见贤也颇为无奈,自己这妹妹在家无法无天惯了,当真难缠的紧。
李念此时却抬眼看了看这长相俊秀的二少爷,忽然心中一动,放出神识观去。这白见贤年纪不过弱冠,却不知为何这白见贤给李念的感觉,是和师兄天玄十分相似:飘飘乎有如遗世独立,亭亭然又好似灵剑藏锋;其安安静若处子,其卓卓动若脱兔。
念及此处,李念对这白见贤好感大增,颇有深意的对他微微笑了笑。不料此时那白见贤心中已是巨浪滔天,翻滚不息。原来他自幼心性超然,异于常人,以之对敌往往能料敌于前。刚刚这叫李念的小道士只是扫过自己一眼,却好像被他自心底看了个通透,不由得冷汗连连。
莫非这小道士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