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李源一与叶楚青看得清清楚楚,只恨自己不能立刻生出翅膀来,飞到罗炳权身边将他救下,然而,李源一的长枪再长,却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只见罗炳权的这一声痛呼,虽然提醒了楚兵迅速赶往身边护卫,但由于罗炳权一时杀得兴起而导致太靠近前方,身边附近的蛮兵在数量上远远多于楚兵。
主将受伤,命在旦夕!这样的大好机会何等了得!一时间所有的蛮子尽皆舍了老命去往罗炳权身前厮杀,只求速速砍翻这个楚军主将抢得头功。李源一与叶楚青直看得睚眦俱裂,只能眼睁睁见到罗炳权附近二十步之内瞬时间挤满了足有不下百多名蛮兵,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蛮子如同过境蝗虫一般,霎时间将护在罗炳权身边的一众亲兵吞了个干干净净。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更多楚军反应过来之时,却哪里还来得及,罗炳权此刻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脚下楚兵与蛮兵的尸身直堆得如小山一般高。再待李源一与叶楚青冲出三五步的时间,罗炳权已被如潮水一般的蛮子一拥而上,转眼就被淹没不见踪影。
众人还想再去救援,又只见那一众蛮兵砍杀一番后散了开来,当中一人,狞笑着一手挥着手中钢刀,另一手却高高擎起一颗头颅;再看那颗头颅,毛发尽竖、怒目圆睁,满面血污之下,不是罗炳权还能是谁?
主将阵亡!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悲鸣:“罗将军!”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响彻天际,直让偌大一个血肉沙场上的众人惊立半晌,纷纷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那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完了。叶楚青只觉得双手略一脱力,差点连刀都没有握住,旁边一个蛮子正是士气高涨之时,见到叶楚青破绽大出,兴奋得大喊大叫便要斜向里挥刀将叶楚青砍翻在地。
所幸李源一余光一扫,发觉叶楚青这边吃紧,若无人帮手,那就要紧随着罗炳权去做一个无头之鬼,心下一凛,赶紧舍命做了一个侧扑,将身子硬生生抛出三尺有余,好歹是将那蛮子撞开三五步,然后就地一滚,双手往后抓住长枪,就这么从背后发力,将那枪尖斜向里一捅。
那蛮子刚被李源一撞得眼冒金星,只瞧见李源一从地上翻滚起来,前胸空空荡荡全是破绽,不由得心中一喜,道刚才想要偷袭一个无名小兵,居然被人救下,哪晓得施救之人看装束却是个命门大开的高级将领,莫不是天上掉下馅饼一般。正要上前,却哪晓得从李源一背后这么突然刺出来一枪,顿时措不及防,“噗嗤”一声左胸洞穿,脑袋一歪便没了性命。
叶楚青适才反应过来,直惊得冷汗直冒,心道自己又欠下李源一一条性命,却也来不及再说感谢的话语,条件反射般就地翻滚几下躲过接下来的几次攻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复帮背后露出空门的李源一挡下欺近身来的几柄蛮刀。
“叶兄弟,大军恐怕不保,再随众军突围,恐怕我们全得陷在这里!”李源一一边左突右刺,一边依住叶楚青的后背在其耳边喊道。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眼下罗炳权战死,众军群龙无首,莫非要我们二人撇下众弟兄走掉不成?”叶楚青也是频频接招应接不暇,好不容易喘息过来回答李源一,却也是狼狈不堪。
“不成,蛮军势众,仅凭我们两人,断是冲不出去的。”李源一一边说道,一边早已又挑出几个枪花,将三五步之内的蛮子暂且逼开,好歹赢得了一时半会的喘息。
叶楚青听罢,单手抽刀一扫,顺势砍翻了一个不知死活想要挺枪来刺的花脸蛮子,而后脖颈一甩迅速环顾了一圈战况,只见罗炳权的那些亲兵早已经抛去了生念,只管用以一换多的打法在和蛮子互拼人命,但这一百来人哪经得起和千余蛮兵拼消耗战,转眼间已经折损大半,还站着的多半也是重创满身眼看无救了。
再见其余楚兵,尾翼的那点人马此刻也几乎全军覆没,其余还剩下被两侧蛮军像压馅饼一样卷在中间的约七八百楚兵,却也多半随着主将的阵亡而终于失去了战意,除了机械的抵抗之外,任凭还活着的几个百夫长怎般叫喊,也难组织得起像样的反攻了。
如此下去,恐怕不消半个时辰,整支楚军就要交代在这里!
叶楚青心急如焚,正无可奈何之际,李源一却率先吼道:“众军将士,休要恋战,速速转向侧翼突围!”
叶楚青一看,的确,由于适才罗炳权遇险,蛮军的主力为了格杀楚军主将,已经将兵力的主力集中在了与罗炳权亲兵对峙的中心位置,如此一来,刚刚形成的合围之势就因为这一下调度出现了空当,两翼的兵力正在减少!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罗炳权一开始的战略乃是集中优势兵力去攻蛮军的一点,用人数来换取战场上的局部优势,争取时间,这样的战略在当时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事有突然,随着罗炳权的意外阵亡,缺少了主将的指挥与武勇的楚军,在进行定点突破时再难以形成有效的冲击力,这样就需要能够瞬间捕捉到战局变化的人迅速调整方略。
可惜,蛮子以为杀了罗炳权,楚军阵中便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能够临危不乱地发号施令。但是,他们又如何知道,这支楚军阵中还藏有一名良将,那就是突围冷江、巧取安奚的楚国水军都统李开溯之子,少年将军李源一!
叶楚青打心底里佩服李源一在战场中的洞察与果敢,更心叹楚国良将辈出,就连一直与自己一拨人对不上眼的罗炳权,论武勇与战场上的临阵调度,也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只可惜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样的一个将才居然毫无意义地丧生在乱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