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问兮,漫漫中原;世人离乱兮,列国纷争。草木零落兮,旧土生春;浩瀚星辰兮,国出良才。北有大荒兮,枯骨重重;南有猛兽兮,坐视眈眈;西有奔马兮,原野萧萧;东有故海兮,滩涂漭漭。帝星临照兮,国之于楚;巍巍铁衣兮,佑我民于苍苍。
——《楚歌·国运》
有传说称中州大陆原本也是海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海底巨变,云霄山几乎是一夜之间从海底升起,然后不断生长,不断生长,直到连飞得再高的铁鹰也看不到云霄山顶,于是海水开始顺山东流,从云霄山腰开始,冲刷出西高东低的一片陆地。那些没随着海水返回大海的生物,有些就此灭绝在风吹日炙之下,有些则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进化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而关于人类,生活在中州大陆中心平原上的中原人向来以正统自居,这个以农耕谋生的族群,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有新的信仰与文化孕育而生,随之而来的便是商贾往来、战争征伐,而最近的一次由分到合,则是原楚国兵马大将军司马玉秀一扫六国,打下了楚帝国的江山基石。
随后,楚国王室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一时间偌大王朝几欲崩塌,被吞并各国的遗老遗少们纷纷冒出来拉起队伍试图复国。就在此时,大将军司马玉秀被军中众将推上龙椅,以中原之主身姿称帝,诏书天下,改国为中楚。
且说这中楚开国之君司马玉秀,本是原来楚国的兵马大将军,在惊动当世的“帝都之变”中,楚哀王李玉满门被灭,回师勤王的司马玉秀无力回天,为了收拢乱局,被一众手下推上了帝位。称帝后将原来秦、晋、赵、吴、越五国一干冥顽不化的遗老遗少杀了个干净,剩下的降君旧臣或封爵软禁,或赐官再用。
然后,司马玉秀对内虽然高压统治,但在民生上却坚持了李玉当年的轻徭薄税,生息养民,大有明君之风,十年之后,倒又是一个太平世道,再加之中楚朝廷中虽又进补了大量年轻士子,但大柄始终握在司马玉秀等一众武人之手,对民虽是春风化雨,但对朝中政敌却唯有一个“杀”字,即使是从前的五国旧民,也再少有人图谋造反复国了。
中楚国外,北部是大荒漠,千里难见一丝绿色,只有无边无境的黄色尘沙和各种被或深或浅埋在沙下的奇形怪状的动物残骸,偶有亡命的逃犯窜入沙漠后能再留得性命回来的,能带回一星半点珍珠异宝或者鱼类一般的骨器,倒也成了学者证明中州大陆曾是海底的证据;
西边便是联接云霄山脚的高原,以游牧为主的沙棘族人在此生存,沙棘人身长且肤黑,虽然无论男女老幼都善骑善射,奈何也是部落众多,大的部落有过万人,小的只有几百人,高原上常有内讧与部落吞并,沙棘人与沙棘人的仗是从来没有消停过,反而和中楚相安无事,除了日常的商贸往来之外,甚至不乏有沙棘人久居在中原国家,而在沙棘的各个部落里面,来自中原的文人武士,也往往是大小部落首领争先笼络用以证明部落势力的对象;
东边是一片沼泽与湿地,相传一直往东便是所有陆上生物的故乡——瀛海,可惜从来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一方面是因为沼泽凶险难以穿越,另一方面更因为生活在大沼泽中的居民,中原人称其为鲛人。
鲛人身材矮小,眼大而圆鼓,手脚有鳍,简直就像从鱼进化到人的过程中半道终止了一般,裸露在外的皮肤更像鱼皮一样,有鳞有刺,这几乎也成了鲛人天然的铠甲,由于沼泽多泥蚌而出产珍珠,常有中原的商人与佣兵前往碰运气,而鲛人又生性不喜外人进入自己领地,屡有冲突之后几乎没有哪个商队能人马齐整地回来,更是把鲛人阴险而多智的名声带回了中原,结果导致愿意冒险的人日益减少,珍珠倒是成了价值不菲的权贵玩品。
至于南面,则是人口庞大的蛮国。
蛮国人论相貌几乎与中原人无异,之所以被中原人称为蛮子,也是因为信仰与文化的关系。中原人经历各国分分合合,加之农商发达,至今日已经没有了举国的宗教信仰,多数人无非安于生息劳作,似乎楚帝便是他们的神一般,偶有小教小派也多是根据古来留下宗文教义的残章断句而生出来的小型集会,在朝廷看来不成气候。
而蛮国的人则深信密火教,尊天神梵帝为父,地神石曌为母,尚武而不尚杀戮,轻文而不轻礼教,以教治国,有非常森严的阶级尊卑制度,蛮王是军事首领,而教母则是政教首领。
蛮族全族男丁都是战士,和平时狩猎,战时出征;而教母则每十年从全族挑选一百零一名十四至十六岁保有童贞的女子,经十年教义与武艺训练,最后由上一任教母委任一名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其余一百名则作为教宗祭祀团护卫教母,上一任告退的教母与祭祀团则退隐密火宗庙,再不见人。
中原人只信传言道蛮国靠女子治国,男子只管习武渔狩,想来蛮族文明仍大抵母系氏族一般,加之蛮人凶狠而排外,每有边境南北之民撞见,往往是中原人披刀负伤而归,故而称为蛮国蛮人,多是不屑那边的好勇斗狠之风。
要说中原与周边的关系,和平虽然谈不太上,但除了和南边蛮人、东边鲛人偶有小犯之外,千百年来也算是勉强太平,甚至和西面沙棘人常有商贾往来,中原产的铜铁漆器,和沙棘人产养的奶肉与沙驼,都是彼此量需的货物。
除此之外,各族人中都有人传言世间各族本都是同根同生,尤其蛮人与中原人无论体态相貌不差毫厘,中原人只道蛮人不知文明,而蛮人却是道中原人背弃祖宗,其中各自缘由出处,倒是有万千说法了。
而中原自中楚立国,举国便开始休养生息,十年来陆续只恢复了战前的三四成人口,户部有载“开国初年,民生凋敝,帝令轻徭薄税,解兵归田,十年生养,还民百万户”。
楚帝司马玉秀为了更快恢复国力与生产,陆续解散了原来的五国降军和楚国地方军,放回田林,只留下楚帝开国时自己领的二十万军队,实行军户世兵制,以农养兵,将军队整编为陆、水、山三军以及帝都禁军。
其中,陆军十万,五万分散驻守楚国全境,三万由陆军都统白逢远统领驻扎于南部军镇铜丘,两万由陆军副都统冯先念统领驻扎于北部军镇广牧;
水军两万,由水军都统李开溯统领驻守在帝都八十里开外的水军重镇乌程,有大小舰船一百余艘;
山军三万,专门为丛林丘岭作战而设,这也是楚帝立国后从陆军中专门抽调精壮训练而成的新军,由原司马玉秀近卫军统兵邱宏略升任山军都统后统领驻扎于中西部军镇武邑;
另有帝都禁军共五万人,直接听命于楚帝司马玉秀,乃是楚国装备最优良的部队,每年从各军中择优补足,弓马步盾兵种齐全;
帝都之中更有皇帝近卫军五千人,皆是皇帝一手栽培的精锐死士,自六国征战始便随司马玉秀左右,至今日多半是三十有余的铁血老兵,若放在其他军中无人不可任百夫长以上军职,且但凡折损一人立马从卫戍军中补充,因而这五千人又被称为“皇帝长生军”,由皇帝身边第一死士独眼将军慕容燕率领。
这慕容燕原是吴国大将慕容长征的次子,其父被吴国奸臣所害殁于吴楚两军阵中后,被楚王司马玉秀收养,从此投靠楚国,经年征战中多次救得司马玉秀性命,更为司马玉秀挡住流矢而伤了一只眼睛,从此被司马玉秀视为己出,而本人也对楚帝忠贞不二。
除却以上领兵的白、冯、李、邱四员都统之外,楚国文臣也星光闪耀,其中前参知萧南笙、大学士徐靖、兵部侍郎方堃等三人,与此前四将皆自青年便随楚帝左右,近二十年下来无一不是功勋赫赫,深得司马玉秀器重,即使是原五国旧民降臣也对此七人多半服气,大有后二十年中楚栋梁之姿,因而也被称为“中楚七杰”。
整个中楚帝国,论人口与军队数量,可能未必如周边族群,但若论国力与军力,赖以中原发达的农林渔畜与铜铁工艺,军队的补给装备从来是其余各国各族难以望其项背。
加之千百年中原征伐不断,兵法战术屡经操练层出不穷,更有被所有军人奉为圣典的由前赵国名将李惠芝所著兵书《兵策》,将水陆行军布阵、战机战法、兵种合演克制等各项行军打仗之事,引古来各朝各代经典战例,说了个通透明白,导致但凡是个中原军队小将,领兵行阵也都是有模有样,对上蛮族也好,还是其他小势力也罢,以铁打营盘对付散兵游勇,倒也从来没落过下风。
说到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千百年来,中原各国被外族团团包围,不仅不担心种族难守,反而心有余力地时常打起内战来。而司马玉秀一统中原后,所有人,当然除了一些旧国的冥顽,都满心欢喜地开始企盼中原能停止住连年的纷乱与战祸,军队专注御外侮而开疆土,百姓聚力事生产而富国力,下有军民齐心,上有王臣和睦,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司马玉秀与他的中楚帝国,将开拓一个太平盛世。
甚至,中楚的疆土会西接山峦,东连黑海,南并蛮丘,北吞荒漠,产生出一个中州大陆上都从未有过的庞大帝国?
不是没人这样想过——帝都,观星楼,一个披着灰袍的矮小身影合上一本厚厚的书,远眺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