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之中方显英雄本色,罗炳权毕竟不是吃素的。
只见在他的带领下,一众楚军,尤其是他那一百多名亲兵,一个个都如狼似虎一般大喊着往蛮军身上去扑,叶楚青心中苦笑,这样一副完全是不要命的搏法,倒是像足了蛮子的作风。
但却也恰恰是依赖着这几番奋勇的搏杀,蛮子的阵线逐渐开始出现了松动,还幸存的百八十名步刀手,也都带着满身的血污被战友们从最前线给接到了阵中,一时间,众人都看到突围的希望不断加大,士气也随着慢慢恢复起来。
罗炳权的心在滴血,这一千五六百人,可以说是自己在铜丘安身立命的家底老本,多长时间没有正儿八经的战事,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白逢远又如此相信自己让自己成为打先锋的三支队伍之一,但就这么一托大,却已经把一半家底输在了这个鬼门关里,更不要说回去之后,因为这一场败仗与舍弃阵尾士兵的决策,会让其他将领如何看待自己了。
但是眼下,罗炳权心知肚明不能再顾虑更多了,他瞧见李源一与叶楚青这两人也混在队伍之中奋力苦战,心道保全此二人在,再回去坚守住安奚,只要力保城池不失,那么待白帅的大军亲至,至少自己驰援南线的任务就不算全盘失败。
想到此,罗炳权钢牙一咬,大喊道:“李将军,还请速速向我靠拢,咱们合力冲杀出去!”
李源一与叶楚青听见罗炳权的喊声,起先一愣,但也迅速明白了过来,眼下的局面,不仅退守安奚是唯一的出路,而要想真正地冲去,借助三人的武勇形成合力,才是现在楚军手中最有把握的利器。想罢,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奋力格开近身的蛮兵,双双大吼一声,深吸一口气便卯足了气力往罗炳权的身边挤去。
罗炳权见二人心领神会,心中又更加笃定了几分把握,便继续往前冲杀过去。此时的罗炳权,战马早已倒毙于刀枪之下,索性换做步行,抡舞着手中大斧,大开大合如同一台杀人机器,但凡近身的蛮兵,无一不是被巨斧带出来的旋风卷得支离破碎,五脏六腑铺满了罗炳权前行的道路。
临危不乱、百战不屈,当真是一个绝世的猛将!
罗炳权率军的这一番冲杀,如同一柄巨大无比的攻城锤一般,从蛮军的围堵防线上硬生生砸出来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众楚兵便用先前蛮军冲击自己步刀手防线的方式,形成一个个楔形的战斗小组,如尖刀一般继续从这个豁口的各个方向往里刺去,将蛮子的这一道伤口越拉越大,誓要将蛮军的鲜血在这些伤口中被放干流尽!
就快了!就快了!罗炳权回头一看,殿后的楚军已经快被蛮子屠戮干净,仅剩的几十人,几乎是在拼尽最后的力气,用血肉之躯在硬接着蛮子的刀剑,更有甚者,用牙、用手、用自己身上任何一处可以派上用处的躯体,去延缓蛮军追兵的步伐;再往前看,阻挠楚军突围的蛮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刀砍钝了便用拳脚,拳脚断了便用牙齿,这分明已经是野兽厮杀的模样,只求能够阻挡楚军毫不顾惜认命的突围。
罗炳权恨不得伸出三头六臂来,只见他浑身浴血,甚至还带着蛮子的脏腑与残肢,向前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就连那杀人如麻的宣花巨斧,斧刃上也早已劈砍出缺口来。
快了!就快了!罗炳权心中默念,只消在前进百十步,就能破了这蛮子的围堵!
就在这时,从罗炳权的右肋方向斜刺出一剑,这是一个早已被砍翻在地的蛮子,只见他腹部被利器划开,藤甲早已破碎不堪,就连满腹肚肠都随着鲜血从巨大伤口中流了出来,如此一个早该毙命之人,却怒睁着双眼,咬牙切齿挣扎起来刺出了这一剑。
罗炳权生平大小战斗何止过百,自然知道这战场之上最危险的不是那迎面扑来的凶恶敌人,反而是这背后腋下不知何时会出来的阴险偷袭,这一刺,罗炳权用余光早已瞥见,只见他左臂抡圆将巨斧横扫,右臂弯曲接过从左而来的斧柄,然后连刃带柄往右后方这么一收,想要用斧柄末端格开这蛮子的一刺。
这样的战技,换做常人来肯定是大费周章,但罗炳权使起来却是心有余力,他甚至早已盘算好一旦格挡开来这个蛮子的兵器,紧接着就可以再一个回身,将这个蛮子顺势砍为两半,让他死个痛快。
但是,战场从来都是最不缺少意外的地方。罗炳权扫出这一斧,顺带又砍翻了一个悍不畏死举刀杀进三步之内的一个蛮兵,正要转过斧身,回抽斧柄完成下一步的格挡,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侧这柄剑上之时,却不留神斜向里正护住自己右前方的一个亲兵突然被几个蛮子一齐发力砍翻在地,罗炳权的侧翼也完全暴露在了蛮兵的攻击之下。
这一下,罗炳权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后背,前后受敌左右为难之际,他是按照制定计划去格挡地上那个蛮兵的偷袭,还是置自己右肋不顾冒着重伤的风险先去扛住右前方扑过来的蛮子?
电光火石间,罗炳权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蛮力强行止住了自己从左至右向后回身的动作,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调转斧身,用斧面横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前方几个蛮子石破天惊的一番劈砍。而这右肋的攻击,那就鞭长莫及了!罗炳权痛喊一声,只见那柄剑已如一条巨蟒一般钻进了罗炳权的身子,霎时间血染战袍,罗炳权一个趔趄,已经是半跪在了地上。
罗炳权这一声痛喊,把周围一众亲兵吓了个半死,赶紧涌过来十余人,奋不顾身地将附近的蛮子打退开来,更有几个楚兵索性跳将起来,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了罗炳权右前方那几个蛮子进一步的攻击,登时就不活了。而再看那个偷袭得手的蛮子,早已被怒火中烧的其余亲兵剁成了肉酱。一众死士纷纷护向罗炳权,但求在这乱军之中保住主将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