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家的祠堂是帝家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里面供奉着每一代帝家先辈的灵牌,他们都是一代英杰,为帝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值得尊敬的枭雄。
为了给帝家先辈们留一份清静,帝家家训中规定,一般人不可轻易进出祠堂,只有当代家主可以随意进出,不然,平时只有祭祀等大事情发生方可进入祠堂。
而然,今天,有些人可是有福了,别人想进都难的祠堂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还不费吹灰之力,还帝家人个个都知道。
今天一早,杨公公前脚刚离开帝家,帝天潇一声令下,帝兮痴,帝弄樱,蓝若薰三人就移步到了祠堂。
古老,陈旧,神秘,庄严的祠堂里,帝天潇遣退了唯一一个看守祠堂的老家丁,只剩他和帝兮痴,帝弄樱,蓝若薰四人。
帝天潇背对着三人,不言不语,对每一座灵位都上了三柱香,腥红点点,烟雾缭绕,然后恭恭敬敬的三跪九拜才算完成礼仪。
从进入祠堂的那一刻起,帝兮痴感到了空白的记忆中多出了些什么,却又记不清,仔细一想,那记忆又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对于帝兮痴来说,这祠堂可谓是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她有很多的记忆遗失在了这里,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回来。
对于蓝若薰来说,这座古老的祠堂完完全全是陌生的,却又夹杂着熟悉的感觉。
曾经,总会有一个人对他不停的说起这座祠堂是如何如何的该死,每一次她在外面犯了错,她爹就让她在这座祠堂里罚跪,她都快成这里的常客了。
她经常向他抱怨,说她老爹一点都不懂变通,除了让她跪祠堂还是跪祠堂,一点对付坏孩子的花招都没有。
每一次被罚跪,她还就没消停过,总是把祠堂给弄得鸡飞狗跳的。
而对于帝弄樱来说,这座祠堂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进入祠堂的那一刻,他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他有多少年没踏入过这里了?莫约九年了吧,从帝兮痴人间蒸发的那年算起,他就不曾踏入过这座祠堂,他在心中害怕,害怕当真相被揭开时,心,无法承受。
曾经,那个一身白衣飘飘,稚气俊俏如仙童,华贵,纯粹,只点缀梅兰竹菊的小男孩是那样美好。
她活得洒脱,活得精彩,只照自己认定的路走,从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她总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她从不为别人而活,只为自己为活,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她那样?
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总是他,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她去外面为非作歹,他帮着,她到大街上调戏人家小姑娘,他看着,她每次回到家里总会被父亲罚跪祠堂,他也陪着。
那时候,他们待得最多的地方不是她喜欢的天下第一绝楼,也不是有卖她最喜欢吃的千层酥的流云阁,而是眼前的这座祠堂。
那时候,她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只能是个让人寒心的主,父亲罚她跪祠堂,她想着法子让他陪她玩,帝家最庄严的地方成了她的玩乐场所,父亲知道后大怒,罚她不准吃饭,她倒好,直接拉着他逃到青楼去避难了。
不过最后回到家中,又是免不了一顿臭骂,不过她乐此不疲。
“不孝子孙,跪下,好好向列祖列宗请罪。”帝天潇转身看到三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下大怒,在帝家这庄严的祠堂里他们也能东想西想,不在状态,太不像话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刚毅俊朗的脸染上怒色,这些年来恢复了帝家家主的身份,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所以,整个祠堂里围绕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帝天潇一声清亮的怒喝使三人都从遥远的记忆中走了出来。
从回忆中回过神的帝弄樱小心翼翼的看向帝兮痴,笑了,心中默默的想,还好,她回来了。
“若薰又不是我们帝家的子孙,为何要跪?还有,小爷和樱又没有罪,我们为什么要请罪?”没有发现帝弄樱看过来的目光,帝兮痴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可还是抵不过困意来袭,只能眯着眼撇了一眼帝天潇懒懒道。
说完了还嫌不够气人,直接当着帝天潇的面走到两旁摆着的太师椅坐下,这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招呼蓝若薰和帝弄樱两人也过去坐,“樱,若薰,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坐啊!”
看到帝天潇越来越黑的脸色,帝弄樱想笑,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不过想归想,他可不能笑出来,所幸和蓝若薰到她旁边一左一右坐下。
两个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对他如此大不敬,他这当老子的脸色还往哪搁,帝天潇的脸色臭得不能在臭了,“你小子还真会强词夺理,还一口一个小爷,你哪里学来的这些污浊秽言?”
“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又来明知故问。”见帝兮痴实在困得很,帝弄樱虽然不愿和他的父亲说话,可为了她,说了又如何?
语气是清冷的,话里话外全是讽刺之意,帝天潇听后心中一痛。
这些年来,他虽然表现得满不在乎,可这两个孩子终归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啊!
听到自己的孩子以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他怎会好受?
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孩子如此,又有谁会心中不痛?
怪只怪自己不好吧,当年没有及时发现孩子心中的真正所想。
“弄樱,你是否还在怪为父?”艰难的说了出来,这句话,是他这些年来最想说的一句,作为人父,他亏欠了他。
他的话惊了三人的心,帝兮痴不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帝弄樱更是错愕,蓝若薰则是不能体会。
父爱如山,帝兮痴在上一世深深地体会到了,男人的面子总是很薄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不易,尤其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男人。
帝弄樱确实是在怪他的,那年,如果他说一句向着痴儿的话他也就不会怪他,可他从不相信。
也是,相比之下,一个是乖乖女,一个是纨绔子弟,不用想都知道人们会选谁。
可他始终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痴儿做的,帝沐瑶在撒谎,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痴儿?
他恨他们,所以他以冷漠来面对他们,他想,他们根本就是认为他在无理取闹吧,没想到,如今这个男人会来问他这个问题。
蓝若薰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生短短十七载都没有体会到父爱和母爱是什么,唯一体会到的情是在帝兮痴身上,可他始终不懂这是亲情还是爱情。
慢慢的,帝兮痴教会了他体验人世间的情谊,他学会了师徒之情,相思之情等,终是学不会这骨肉之情。
“怪?我有资格怪吗?您可是堂堂泱泱大国的护国将军,您还是人人敬仰的帝家家主。”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帝弄樱扬起讽刺的笑容,眼中全是讽刺,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真真实实的流露出来,灼伤了帝天潇的眼。
纵然他带着一张面具,也能透过面具看到他现在是何种表情,肯定满是嘲弄吧!
“弄樱,为父知道是为父对不起你和兮痴,可这些年来为父也不好受啊!”这般伤人心的话使帝天潇的身体踉跄了一下,这般讽刺的话,这般嘲弄的表情真真是伤到了他的心吧!望着帝弄樱满是愧疚。
“对不起!你也知道对不起?那当初你你干嘛去了?你都做了什么?是谁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无情的袖手旁观了?是谁在苦苦哀求你的时候你无情的转身离开了?又是谁在生死不明时你无情的不闻不问?那时候你都做了什么?你说你也不好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时候你喜得贵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们是不是巴不得痴儿永远也回不来,这样护国将军府就不会在被人嘲笑了,不会在被人嘲笑了。”
一句因愧疚而引发出来的对不起,引发出的是他多年来埋没在心间不停生长的怨恨和不甘,怨恨他们的袖手旁观,不甘自己的软弱无力。
他其实对他们还是有情的吧!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清冷,不然,他也不会发怎么大的火,真正无情的话,就会觉得这一切不值得,连对他们发火都是不值得的。
他之所以发怎么大的火,只是想把这些年来所忍受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连带着帝兮痴的那一份也一起发泄出来,虽然帝兮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也早已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但他知道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也还记得从前的一切,以后,他也会替她记一辈子。
当年的事,当年他们的态度,他会一一记得,永生难忘。
他们是最亲的亲人啊!是他们先抛弃帝兮痴和他的,所以,这一生别妄想他能如从前一般对待他们。
帝弄樱双眼通红,如同一只暴走的小狮子,不想被伤害,所以用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把自己给保护了起来,不让人靠近半分,无论是敌人或是朋友都不允许靠近半分。
帝兮痴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好像有一把刀刺在了她的心上,难以拔出,她朱唇轻抿,秀眉深锁,凤眸里盈着满满的心疼,一张妖孽无双的脸收起了点点张狂。
她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帝弄樱面前,在帝弄樱讶异时,拥抱着帝弄樱,不管他此时的惊讶,紧紧的拥抱着他,希望自己能带给他勇气去面对前方的路。
无声的告诉他,无论前方有多苦,有多难,她都会陪着他一起去面对。
被帝兮痴拥抱着的帝弄樱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时反应不过来帝兮痴这是在做什么,待他能思考时便听到帝兮痴说,“樱,想哭就哭吧,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有我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在让以前的事情发生了。”
是的,她回来了,她帝兮痴回来了,以前的事情只能发生一次,那样不幸的事情再也不能让它发生了,一次就够,那是她心中的殇,永远也无法磨灭的殇。
纵然受了伤的疤痕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可这永远也抹不去它受过伤的痕迹,就像失去了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一样。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无论怎样她是不可能接受的,所以她带着仇恨回来了,欠她的一个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要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想死死不了,活着又太痛苦了,让他们后悔来这世界走了一趟,后悔惹了她帝兮痴。
原本,她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毁了帝家的,可现在,突然那样好像不太能让她解恨呢。
如今就让她沉沦吧,拉着他们一起沉沦,沉沦在世界的最阴暗处,永远也见不到光,永远也得不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