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色白了几分,明白了刚刚为什么会胡言乱语,始作俑者就在这里。
“是你在吗……”我环顾四周,犹豫地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只有一缕风有意无意地吹过,玉佩穗子上的流苏微动。我也只能低头认命,弯腰去拿地上的玉佩。
谁知玉佩拿在手里,我竟发现它的表面上浮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我用袖口去擦拭了几遍,也抹不掉。
是因为昨晚我的血落在了上面?可这颜色既擦不掉,看着又不像沁进去的,仿佛由内而外。再说了,哪有上等的好玉,会因为沾了血,一晚的时间就染色呢?
也或许是婚约已成,这玉就发生了改变,仙家的东西不能用常理揣测。
柳戎并不回应我,我也不再多想,收好玉佩后,揣着复杂的心绪,一个人走回了家。
出马仙要有堂口供奉,我不会给人看事儿,可柳戎执意要我接这生意,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给堂口立起来,所以回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朝着祠堂走去。
推开祠堂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昨晚留下的残局。
供桌上红烛燃尽,香炉里只剩一堆香灰,上头贴的“囍”字仍孤零零地挂在那里,一切落在我的眼底夹杂着那些言语和场景,只觉得昨晚真是荒唐至极。
我来到供桌前,桌上还留着昨晚那张红纸,柳折玉的名字早已被抹去,变成了柳戎,我抬手捏起那张纸,眼帘低垂,不自觉地有些用力。
忽然间,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我手中的纸张竟然像被风吹走了一样脱手,我抬手想抓,可那张纸竟然被另外一只大手先一步捏住。
我一侧头,就撞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瞳孔深邃而沉冷,几乎看不见一丝多余的情感,让我的手悬在半空中僵住。
那张纸在他手中无声地烧了起来,最后变成不起眼的灰烬,掉在地上。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感情:“你我是隐婚,自然不该出现我的名字。”
我僵硬在半空的手摸摸放下,什么都没说,点了头。
“你的堂口,只写岐山。”柳戎一挥手,供桌上重新出现了一张黄纸,上面黑色的毛笔字,写了“岐山”二字。
我从未见过,堂口竟然连自己仙家的名字都不能写,只写来自何方。
我心底苦笑一声,他这算是防我吗?本来还想问坟地的事情,他这话一出口,我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他。
“我习惯有话直说,不要浪费时间。”他察觉到我欲言又止。
“我不会出马,这单生意该怎么办?”
他扫了我一眼,“你家做过古董,这单生意,你能接。”
“可……”
“你需要这笔钱,不是吗?”他反问我。
我起初愣了一下,直到想起我姑姑收的彩礼钱,不仅刚好是这个数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会教你该如何出马。”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说完这句话后,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一缕缥缈的白烟。
他对我的态度陌生且疏离,与昨晚恍若两个人,公事公办,我真的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弟马。
算了,这样也好,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不是人的“丈夫”,一年后他得到他想要的孩子,我就跟他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我不会出马看事儿,但保家仙怎么供奉我还是会的,我将祠堂的东西都清理干净,腾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立了一个牌位,供奉那张写着“岐山”的纸。
香炉和供奉的果盘酒水都一一摆放整齐,恭恭敬敬地上了两炷香,然后关好门,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擦黑,我刚吃完饭在刷碗,忽然听见有人拍门。
声音不算大,如果不是我刚好关掉了水龙头,可能都听不见,我甩着手走到院子里,发现果然是那个姓周的中年男人来了。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看着比我还紧张,看见我出来,立刻堆起笑容:“唐仙姑,您吃完饭了吗?您看我家的事儿……”
“我换身衣服就跟你走,还有,不用喊什么仙姑,叫我唐熏就行。”
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回,我特意回屋带了一件外套,出门后直接上了他的车。
坐在副驾驶上后,车子发动,他就像倒豆子一样开始说话了:
“我叫周富,就在隔壁村开厂做生意,这么多年攒下了点家底,就喜欢没事儿买点古董或者玉器,上个月我过生日,我儿子周其光突然拿回来一尊玉佛送给我。”
“那玉佛颜色特别好,我看着喜欢,就给放到卧室里了,谁知道当晚起夜的时候,那玉佛竟然不见了!”
我稍显疑惑,问道:“出事儿的是你,还是……你儿子?”
眼前的周富看着精神不错,就是黑眼圈重了点,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的样子。
周富竟然激动了起来:“是我儿子!我儿子被那邪门的玉佛害得都出了车祸,偏偏那东西想扔都扔不掉,就跟长了腿一样跟着我们家!”
我连忙让他看路要紧,可我这一侧身,眼角余光竟瞥见车后座有什么东西。
回头看去,竟发现后座有一块巴掌大的东西立在那里,上头盖着一张白布,格格不入。
我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鬼使神差地,脱口就问了周富一个问题:“你那玉佛,有多大?”
周富恨恨道:“就巴掌大小!”
车子碾过坑洼不平的地面,一个震荡之后,上头的白布毫无征兆,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