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他的意思是,他没有多余的感情,希望我也不要有,也不要利用他的身份惹出事情来。
孩子更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柳戎走时悄无声息,听不见一丝脚步声,我也再没有精力去细想这些,一个人在狼藉中裹着被子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
我是被亲戚的拍门声吵醒的,浑身酸痛根本不想理会,可他们在外面吵嚷的声音实在太大,让我睡不安生,隐约还有骂声。
我只得从床上坐起,扯着嗓子对外面大喊:“等会儿!别喊了!”
我头脑现在还是昏沉的,跌跌撞撞走进浴室,照镜子时才发现身上的痕迹有多吓人,这一眼彻底给自己看精神了,草草冲了个澡,就红着脸去衣柜里翻出长袖长裤,然后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跑去院子里开门。
来的人是姑姑,她叉腰站在门口骂得起劲:“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着,昨天她奶奶下葬是她去挖的坑?累成这样?都不说去坟前看一眼,瞧这德行!”
我打开了院门,冷着脸问:“什么事找我?”
“也不去你奶奶坟前看看,说你两句就这么大脾气。”她剜了我一眼,“去坟前磕个头,然后跟我去邻村。”
我心中涌起火来,攥了攥拳头,“我不去。”
姑姑竟笑出了声:“你不去?人家连办喜事儿的日子都选好了,彩礼都送上门了,你现在说不去?”
我不卑不亢地看着她:“我没听说过家里嫁人,是姑姑收彩礼的,退回去,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看我这软硬不吃的态度,让姑姑破口大骂:“十万块!你几辈子能赚得了这个钱?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这钱已经给你弟弟花了,你要是不想结婚,就自己想办法还钱!”
说完这些,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气得手都在抖。
奶奶一直身体不好,这几年看病吃药,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我又才工作没几年,哪里来这么多的钱!
本来就睡了没多久,被她这么一气,我有点头晕目眩,也彻底没有了睡意,只能先回屋收拾一下,熬点粥当早饭。
吃过饭后,我就一个人出门去了后山的祖坟。
身体仍旧酸痛,一路上我走的也很慢。与同村人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看见了许多人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些闲言碎语。
他们说昨天我奶奶下葬,我这个唯一的孙女竟然不跟着送灵去坟地,都不在路上跟着哭,实在是不孝。
我听在耳中,却并未真的放在心上。有些人就这样,闲的没事儿喜欢揪着说嘴,明明跟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
再说了,孝心不孝心的,难道就比谁在送灵时哭的更厉害吗?
后山的坟地伫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一路走来,这儿还有昨天送灵撒的纸钱,没有被风全部卷走。
我走到我家的祖坟门前,看着奶奶的新土新碑,渐渐地就红了眼眶,捡了几根树枝,将碑前的纸钱扫开,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奶奶,你放心地走,不用再担心我,我会过得好好的。”
可说着说着,我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擦拭湿润的眼角,又一个人念叨着说了许多没头没尾的话,说累之后,就坐在墓碑前发呆。
盛夏时节,后山的坟地少有人来,这一片空地没有树荫,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冰凉气息,微弱的冷风嗖嗖地从身边刮过。
我正在发呆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唐熏——”
我吓了一跳,这大中午的,怎么会在坟地上听见有人喊我名字?
“唐熏!”
声音又一次响起来,而且越来越大,是个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我意识到不是幻觉,慌忙起身,环顾四周,刚好与一个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穿的干净体面,大腹便便,一看就不是在村里务农的,我们四目相对,他立刻激动地朝我跑了过来:“你是唐熏吗?”
“我是。”我并不认识他,甚至不觉得他眼熟,他肯定不是我们村的人。
他小跑过来,还喘着粗气,见我带着一丝警惕,他搓了搓手对我说:“我姓周,是从隔壁村来的,听说你们唐家很会看古董?而且还有给人看事儿的本事?”
起初听到他说自己是隔壁村的,我还以为是姑姑说的那家人找上门,都准备抬脚跑路,可当听到他说后半句,我又觉得事情不对。
“我们家是折腾过古董,但不给人看事儿。”我回答说,“你从哪儿听来的,找我干什么?”
我爸会看古董,我家做的生意也是这个,都是我爷爷教的,虽然后来被他挥霍得破产。可他们俩都走得早,我们家旁支的亲戚也都不会,就要么留在村里务农,要么出去打工。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您别谦虚了,昨晚有条小蛇入梦,让我来找您。”
“什么?!”我震惊得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下文。
“能不能麻烦您跟我走一趟?我家这事儿,一般人真看不了!”中年男人开始游说我说,“人命关天啊!您家做过古董生意,又供着仙家出马办事儿,只要您能跟我走一趟,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我显得有些为难,同时回想起了昨晚,那个名叫柳戎的男人对我说过的话。
小蛇入梦让眼前的男人来找我,毫无疑问是他这位常仙的手笔。
但这太快了,我对古董只知皮毛,什么出马看事儿,更是从未接触过,这就让我开张做生意,跟赶鸭子上架有什么区别?
“您放心,只要您能救得了我儿子,十万块钱立马打到您卡上!”他见我一直不答应,急得直跺脚,“我是开厂做生意的,多少钱都出得起,只要您能救我儿子!”
他开的价格让我心惊肉跳,这么多钱,我要是办不明白事儿,他不得给我生吞活剥了?我想都没想,张口就拒绝:
“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住哪儿,今天晚饭后再来找我。”
我说完话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男人欢天喜地,连连给我鞠躬道谢,然后就快步转身跑了,留下我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我刚刚是中邪了还是鬼上身了?那些都不是我想说的话啊!
不行,得把那男人喊回来!我抬脚就要去追人,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反光晃了一下。我朝着光芒源头看去,竟发现看奶奶的墓碑前,竟然静静地躺着那枚白龙纹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