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但这一声“唐姑娘”，我却听得耳熟。

那双幽绿色的竖瞳幽怨地盯着我，我一个激灵，试探性地问：“柳月儿？”

柳月儿翘起了二郎腿，歪着头看我：“嗯？”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手，心有余悸地说：“你下次现身，还是打个招呼吧，冷不丁冒出来，也怪吓人的……”

她的手在高小冀脖子上轻轻摸了一下，原本挣扎痛苦的孩子，面孔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呓语，陷入了沉静的睡梦之中。

不等我问，柳月儿就开口了：“这孩子已经被盯上了。”

“没有时间了？”我紧张地追问。

“柳君吩咐，今晚上山。”柳月儿看向了我，语气严肃，“他的魂快要被勾走了，再拖下去，回天乏术。”

“需要我怎么做？”我问。

“柳君的意思，山上那东西着急要人，你今夜就把人送上去。”柳月儿答道。

我万分不解，担忧地问：“高小冀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要把他送上山去？他恐怕撑不住。”

“自然不是送这孩子。”柳月儿眼珠转了转，“唐姑娘，只需按照寻常祭祀，准备点贡品，再去纸扎铺子，要一个纸灯笼，一个纸扎人来。”

柳月儿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床上的高小冀，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一场假祭祀，只是为了骗过“山神”。

“好，我这就去让人准备东西。”说着，我就走向卧室门前，打开了房门。

村长和高老头夫妇都在外面紧张地等我，看见我一开门，立刻就围了上来。

我沉声说：“孩子情况稳住了，但暂时醒不过来，你们好好照顾。”

高老头忙不迭地点头，老夫妻俩人就冲进卧室去了，我又扭头对村长说：“村长，我需要准备东西，今晚就上山。”

村长立即来了精神，连连点头：“人手一直都准备着呢，就等你发话了！”

我看了一眼屋里，柳月儿的身影已经悄然消失，我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说：“不需要谁跟我上山，只要帮我准备一份祭品。”

上山路上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柳月儿也没说要带人，那柳戎八成是想我一人上山。

夜间行路，我拎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所谓的祭品，其实只需要一个食盒，里面装几碟子酒菜就行。

我先要了个纸灯笼，又点名要了一个纸扎人，说用这东西代替高小冀，由我一起带上山去。

村长点头记下：“行，我马上让人去准备。不过纸扎人……有什么要求吗？”

关于纸扎人，要什么大小、什么模样，有没有什么禁忌，柳月儿一概没说，我轻轻蹙眉，先应付了过去：“寻常的纸扎人就好，要小孩的，先带来给我看。”

村长得了消息，立马就开始联系其他两个村的村长，我们跟高老头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柳戎不肯现身，只让柳月儿传话给我，我心中没底，得家回去再细问问。

村长忙着打电话喊人准备东西，我俩一同走出高家的院门时，一个人影竟大叫着朝我跑来。

那人口齿不清，疯疯癫癫，似哭似笑，大声喊叫着从我们面前跑过去，我吓得连连后退，“这谁啊？”

村长这边刚撂下电话，眯着眼睛看了看那疯子的背影，“他啊，王半瞎。”

“王半瞎？”我倍感震惊。

记忆里我也见过他几次，总给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样，可不是这么个大声喊叫的疯子啊！

“我也是才听说，就昨天的事儿。”村长搓了搓手，“听人说，王半瞎昨天睡了个午觉，下午再起来，人就疯了。”

“一边在自己家门口转圈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舌头还不知道怎么，全都烂了，一嘴的血，谁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满村地跑，也不伤人，就是哭哭笑笑地，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说不上走到哪里，就跪下开始磕头。”

我的身体僵住了。

人怎么会好端端地疯了呢？

昨天下午？

王半瞎是昨天下午疯的？

我缓缓扭头，与村长对视。

对方扯着嘴角，对我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可他看向我的双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与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