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九三一年十月至一九三二年上半年,红四方面军历经黄安、商潢、苏家埠、潢光四大战役,连续奔波,劳累异常,亟待休整。而且,面临***的第四次“围剿”即将拉开帷幕,红军理应巩固根据地,站稳脚跟,从容迎敌。
但张国焘不管这些,他认为国民党政权已经飘摇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江山易手天下姓共,而他张国焘也可以身居京都了。况且,还有鄂豫皖省委书记沈泽民支持,更坚定了张国焘的决心。于是乎,麻城战役势在必行了。当时提出的口号是:“攻下麻城、攻下宋埠、攻下黄陂,打到武汉去!”
这一盲动的后果是严重的,从大的方面讲,它使红四方面军陷入麻城之战不得脱身,***得以乘机从容调兵遣将,从三面紧缩对鄂豫皖根据地的包围圈,导致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围剿”斗争最终失败,导致红军将士严重伤亡。
秦基伟第一次负伤流血,就是在这一次行动中。
这是一场近乎冷兵器时代的战斗。
敌人是一个团。不是正规的国民党军,然而却比正规的国民党军更要剽悍、玩命。土匪、地痞、流氓、赌汉,就是这样一群渣滓占山为王,本来连国民党也要作对的,但蒋委员长对这些渣滓似乎有特殊的偏爱,一纸御文下来,即招安从军,泼皮无赖们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第三十二师的一个团,占据一个拔地而起的陡拔山,行帮凶职责。
对于陡拔山,当地人有两种解释,一是第一次大革命时,土豪劣绅被扫地出门,纠集上述泼皮无赖在此栖身,闲得无聊,开设赌局,引东西南北乡民来此酣赌。陡拔山,即赌博山的谐音。另一种解释是,这一带是陵中平原,阡陌纵横,水稻田一望无际,而平地突兀耸起一座山包,陡然拔起,故称陡拔山。
陡拔山既不巍峨,也不雄伟,但在一九三二年的麻城战役中,它却成了横卧在红四方面军前进路上的一只拦路虎。
首战陡拔山,是王树声的红十一师。四方面军总部并没有赋予他打陡拔山的任务,但王树声率十一师参加围攻麻城,路过此处,认为有必要把它打下来。但在实施过程中,又没把陡拔山放在眼里,认为不过一群地痞流氓、乌合之众而已,没有认真对待,只是派出一个团带有捎带性质地去打一打,没想到敌人的兵力比他预料的要多,而且工事诡奇,冲锋地段又多是水田,部队前进受到很大限制。这个团去打了一仗,碰了个硬钉子,伤亡了一百多。
王树声气得暴跳如雷,小小土顽居然负隅顽抗,岂肯善罢甘休。呼呼又派出一个团,可是又没打下,伤亡更大。恰在此时,围攻麻城的部队陆续到位,徐向前电令王树声不得恋战,速率部队奔赴主战场,紧缩麻城包围圈。
参加围攻麻城的红军部队有四军的十师、十一师、十二师等部队,还有由于营枪扩编而成的少共国际团,可谓人多势众。麻城虽然陷入重围之中,但守城国民党军根据***的“拖”字方针,凭借城坚壕深,固守不出,红军屡攻不克。于是留下黄安独立师继续监视麻城,主力向西南出击,占领仓子埠,进逼黄陂县城,武汉为之震动。国民党军急忙调兵遣将,企图在宋埠、歧亭、祁家湾之间地区阻止红军前进。
殊不知,这是徐向前的一计。待国民党军重新部署后,趁其立足未稳,徐向前、陈昌浩突然回马一枪,于七月二十六日在李家集、靠山店、甘棠铺一线,重创国民党军三十师两个旅,歼其一个团,其余溃退至宋埠、歧亭等据点。
此时,双方重兵都集中在麻城西北方向上,陡拔山的问题再次从次要位置上升到显赫地位。
这次是总指挥徐向前下的决心,仍由十一师主攻,少共国际团协助。十一师负责北、西、南三面,其中有一个西门,少共国际团负责打东门。秦基伟的二连作为第一梯队。战斗一打响,便形成了自然的序列:连长上了,副连长跟上,然后是排长、班长,于是,在南方水田的万顷碧波中,展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包威风凛凛地立于水乡田园上,工事坚固,枪眼密布,穿着军装的士兵和袒胸露臂的亡命之徒混杂一起,乌黑的机关枪管吐出红色的弹雨,飞弧一般泻向山下。
——山下,最后的夕辉铺天盖地而来,沐浴着少年红军,他们左蹦右跳,轻巧如猿猴,敏捷如狡兔,红旗和刀柄上的红穗在前进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名红军倒下来,洇红的水田和西方的晚霞浑然一色。后继者跨越同伴的身体,捡起甩落水中的刀枪,又勇往直前……
寨子内的国民党军士兵由狂妄而惊奇,由惊奇而紧张,由紧张而恐慌。天啦,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机关枪织成的火网没有挡住他们的步伐,他们的旗帜已经被打成碎条,褴褛的衣衫在衬着金色的残阳中飘动,他们披头散发,他们浑身泥水,他们满脸血污,然而,他们扬着驳壳枪挥舞着大刀势不可当地冲了上来。……
就在这次异常惨烈的战斗中,自诩刀枪不入的徐基伟负了伤,于是就有了前面说的追赶队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