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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基伟上将 §9.郑义斋临阵封将。临泽城头他抱一挺机枪横扫,风雪之夜杀出重围。

一九三六年十月,经过一番曲折,曾经一度分道扬镳的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又在会宁会师了。

而恰在此时,日本帝国主义加紧了对中国侵略的步伐,全国人民抗日呼声日益高涨,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为抵御外侮积极奔走,国民党***集团迫于国内外舆论压力和日益紧迫的战争危机,暂时放松了对工农红军的围剿,全国性的抗日统一战线初步形成了。

一九三六年十月,中央命令红一方面军攻打宁夏,为配合这一战役,命令红四方面军向西南通道地区形成扇形运动的防御,并“打通国际路线”,“争取和迎接苏联老大哥的支持”。

十一月上旬,中央军委又提出了《作战新计划》,放弃进攻宁夏,河西部队组成西路军,成立西路军军政委员会,陈昌浩任主席,徐向前任副主席。

“打通国际路线”,“争取和迎接苏联老大哥的支援”,当然是很能鼓舞人心的口号,在红军队伍里,纷纷产生一些传说:苏联给了多少枪,给了多少炮,给了多少坦克,还有让人想起来都咽口水的黄油面包,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可是,有多远的路程,路上会遇到多少战斗,这期间国民党会不会突然变卦或者暗中使坏,最后的结果将是如何,那只有天知道了。

动员会上,陈昌浩站在主席台前说得慷慨激昂。秦基伟等人在台下听得热血沸腾。

“……同志们啦,掰着指头算一算,马家军有多少人啦?再掰着指头数一数,我们有多少人啦,每个人带了多少子弹啦?一颗子弹消灭一个马家军,还剩多少子弹啦?”

天啦,这段话实在精彩!

乍一想,有道理呀,这样一算还挺鼓舞人呢。四方面军到达会宁后,又有了三万多人,每人少说也有十发子弹,一发子弹消灭一个马家军,那不就消灭他几十万了吗?青海、宁夏的马家军加起来也不够消灭呀。可以消灭他几次。

问题是,能这样计算吗?

“简直是乱弹琴!”以后,在谈到这件事时,秦基伟将军满脸苦笑。

显然,当时的决策是有问题的。当然,不是陈昌浩一个人的责任。但是,作为四方面军主要负责人,尤其是作为有“最后决定权”的政治委员,他应该负的责任是主要的。

还是老问题,对形势估计不足,把自己看得太高,把敌人看得太低,把可能遇到的问题估计得过于乐观。站在一个军人的角度去思考,知己知彼,知天知地,都是战争重要因素。而在当时,这几个“知”都是一知半解。

合而又分,是兵家大忌,孤军深入,更是兵家大忌,盲目轻敌,忌上加忌,三忌汇于一身,焉有不败之理?

首先是马家军打我们,开始跟他打运动战,打了不少好仗,消灭他不少。到后来就没法运动啦。我们是两条腿,敌人是骑兵,四条腿。我们白天也走,夜里也走,不停地走。敌人夜里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天亮骑上马,仍然是舒舒服服的,一会儿就把我们追上了。西北的村子外面都是围墙,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气还没喘匀,就赶紧在墙上凿洞(射击孔),组织防御。我们紧张得要死。敌人在老远处慢腾腾地看着你。等你忙了一半,他枪就打来了。于是前功尽弃,又得拼命地跑。部队没水喝,没饭吃,给拖得精疲力竭。

说这段话,是在五十年后一个夏天的傍晚。将军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军区党史办工作人员晚上登门,既作客,又采访。回首往事,无限感慨。

过黄河时,我们每人只带了三四天粮食。后来往西去,沿途人烟稀少,缺粮少水。大军一过,风卷残云,地里找不到一片菜叶子。奔定远营去,要通过腾格里沙漠。一走起路,尘土飞场,眉毛胡子都是白的,像下了一层霜。无所谓路。解放后我到军事学院学习,学习列宁的《进一步,退两步》,看这几个字眼,一下就胡思乱想起来,联想到我们西路军过去的路那可不是抽象的进一步退两步,在那软巴拉叽的沙地上,步子迈得很大,落实下去就小了,又退回来了。再一个问题是缺子弹,情况远远不像陈昌浩同志说的那样,一颗子弹就能消灭一个马家军,那种可能微乎其微。敌人是骑兵,运动速度快,不晓得多少子弹才能打中一个,打中了还不一定死,他负伤了还拿马刀砍你。马家军比国民党军要厉害得多,他那个少数民族是食肉民族,一个个剽悍强壮。加上长期的民族隔阂,历史的误会,对汉人偏见很大,甚至仇恨。本来就有仇,上面再有命令,那他当然起劲地打。

我们渡黄河时还是秋天,穿的都是单衣。到了河西走廊,就是冬天了。西北的冬天不比内地,温度要低得多,打仗时跑起来一身汗,隐蔽时停下来就是一身冰。环境实在是太险恶了。首先是没有吃的。其次是没子弹。三是无后方。又是孤军深入,无策应,无支援,真是寸步难行。

对于人的熬炼和熬炼得出来的结果,中国哲人用两句话来概括,一句是“百炼成钢”。所谓百炼成钢,那就是炼了还要回炉,反复炼,练八十次不行,九十次也不行,非炼一百次不可——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

还有一句话,不知孟子先生究竟受了何方高人点拨,居然做出了一个十分武断的而又为社会普遍接受的结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饥肤。

百炼也好,劳其筋骨也好,饿其饥肤也好,这些“天降大任”之前的客观准备,没有比中国红军做得更充分的了。

他们是整个人类中苦难最多的集团,同时也是整个人类在克服困难方面表现得最为卓越的集团。因而,他们是伟大的。

作为这伟大集团中的一员,秦基伟等人由于是四方面军的战士,又由于参加了西路军,所经历的坎坷似乎比别人又多了些许。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初,根据中央指示精神,以红四方面军为主体的西路军迅速向西。九军占领了古浪城。几天之后,九军在古浪遭马家军包围,一仗下来,兵力损失达三分之一。此役,使西部战局形势更加恶化。

徐向前痛心疾首,提出要重新分析形势。可陈昌浩仍然头脑发热,振振有词地对徐向前说:“马家军基本上被我军击溃,形势大好。在永凉地区建立根据地的条件是具备的。不相信这一点,就是夸大敌人的力量,灭自己的威风。”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一个震惊世界的事件爆发了。

为了促成抗日义举,***、杨虎城在西安扣留了***,实行兵谏。

中共中央军委主席团对此事马上做出反应,电告西路军“在整个战略方针上看来,西路军以东进为有利,***极盼你们来,答应在兰州补充子弹、被服。”并云:“正式决定的命令,明天或后天电达。”

西路军接到这个电报,欣喜异常,尤其是徐向前,他受命率领这支队伍西进,屡经征战,被马家军穷追不舍,由于供给、装备、兵力等方面的差距,更由于“左”的指导思想干扰,红军同马家军作战几乎到了没有还手之力的地步。战至如今,马家军穷追不止,危机四伏。能往东走,不论是与主力会合,还是同***联系,都能从根本上摆脱困境。因此,方面军总部当即回了一封“万万火急”的电报,做好一切东进准备。

然而,多事之秋,变幻难测。历史再一次戏弄了这支征衣褴褛的队伍。

时间仅仅过了一天,“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信息送达中共中央,情况有了变化,中央对西路军的行动又做了重新考虑。最后决定,为了抗日大局和全局战略,西路军仍执行西进任务。

月底,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决定撤离永凉地带,已经满腔希望仰颈东向的西路军将士咽一口坚硬的唾沫,原地后转,继续西进。部队克服了重重困难,在冰雪覆盖的祁连山麓,在苍凉萧瑟的河西走廊,开始了英勇而悲壮的征程。

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是更加凶残的马家军。

“西安事变”***被扣,使西北马家军大吃一惊,坐山观望,总有兔死狐悲之感,不知中国将向何处。没料到情况突变,转眼之间,***获释,张学良被扣,马家军悬在喉头的那颗心扑通一声落回原处,尤其是“野马”马步芳欣喜若狂,在西路军主动撤离永昌、山丹后,大肆吹嘘自己的战绩,连连致电***,邀功讨好,并派出代表团从西宁赴前线“慰劳”同红军作战的部队。接着,又调五个骑兵旅、两个步兵旅及炮团、民团共两万余人,尾随西路军,叫嚣要死力堵截,无论是西进还是东进,都予坚决阻击,“务必消灭共匪于河西走廊”。

根据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一九三七年元旦,徐向前指挥部队连克临泽、高台两城,就地筹粮休整。五军军长董振堂率一部进驻高台,五军政委黄超率两个团驻临泽城外。方面军总供给部、直属队等勤杂部队驻临泽城内。方面军的意图是在这里创建甘北根据地。

这里,曾经是一片古老的战场,大漠落日映着金戈铁马,曾经在这里绘制过历史的辉煌与豪壮。几百年几千年后,中国工农红军一部用步枪、大刀、长矛、石块在这里又创造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业绩。

红军占领高台、临泽等地,插进马家军腹地,使西北诸马为之震颤。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急调重兵前来与红军决战。

一九三七年一月十二日,马家军以一部兵力钳制临泽地区的红军部队,而以大部兵力绕道而进,插入西路军前锋部队孤守的高台地区,向高台发起猛烈进攻。

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五军军长董振堂动员所有人员坚持了八天八夜的激烈战斗,打退马家军的几十次进攻。但终因寡众悬殊,高台城东西两面先后于一月十二日拂晓失守。

马家军攻进城后,又很快占领了两个小庙制高点。守城红军与敌近距离血战近十个小时。当部队全部阵亡后,董振堂扔掉卷了刃的大刀,砸坏枪枝,同两个警卫员一道纵身跳下城墙,慷慨殉职。

高台失守后,临泽顿失屏障,成了马家军进攻的首当要冲。

一九三七年一月二十一日,马家军以五个多团的兵力攻打临泽县城。

与马家军数万之众形成鲜明的对比,驻守临泽城内的红军除了总部机关、直属部队以外,主要的战斗力量居然只有一个连。而且,此城也已被马家军围困多时,周围的红军部队都已先后撤离。

留在城内的最高指挥官是总供给部长郑义斋。大敌当前,郑义斋在临泽城内老庄当铺召开紧急会议,由机关各局负责人、妇女独立团团长李媛泉和政治委员吴富莲、兵工厂厂长、警卫连干部和医院的院长、政委等人参加。蓬头垢面的红军干部们坐了满满一院子。会上,郑义斋庄重宣布:“总部主力正在转移,临泽城只剩下同志们领导的分队,总部命令我们,最少坚守三天,拖住敌人,掩护总部撤退。三天之后自行突围!”

对于与会者来说,这不啻是一个晴天响雷。除了一个警卫连,剩下的部队差不多都是妇弱病残,同十倍于己的而且兵强马壮的马家军抗衡,能坚持三天吗?

郑义斋当然知道大家的担扰。他说:“同志们知道,我老郑打仗不大在行。我现在指定一名同志担任这次守城指挥。这位同志当过连长、团长、师长,打过不少硬仗。从现在起,城内所有的部队都要服从他的指挥!包括我本人在内!”

与会者纷纷抬起头来,目光里有了些惊奇。郑部长临阵封将,想必这个人有些手段,但愿他能不负众望,指挥部队守住城池,并有能耐组织大家死里逃生。

几十双眼睛一起投向郑义斋,等待他点出守城之将。

“秦基伟!”郑义斋高声一喊。

“到!”秦基伟应声而起。

“我代表总部首长,任命你为临泽城守城总指挥!”郑义斋神色庄重,一字一顿地宣布道。

“是!”秦基伟也是一脸凛然浩气,郑重接受。

正式任命完毕,郑义斋的嗓门低了下来,目光湿润地说:“秦基伟同志,我把临泽城交给你了,供给部坛坛罐罐一大摊子,还有医院、妇女独立团,全交给你了!你有什么话说吗?”

秦基伟的眼眶也有些热。

受命于危难之中,这是一种高度的信任。古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共产党人为自己的主义奋斗终身呢?面对着几十号期待、信任的眼睛,秦基伟陡然感到自己的骨骼在咔咔作响,一股无名之火燃烧了热血。他本想给大家说几旬鼓励的话,作一番动员可是憋了半天,却憋出了这么一段话来:

“他娘的,我秦基伟不死,临泽必在。如果突围,秦某殿后!同志们听我的指挥,就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谁若自行主张,坏我大事,死路一条。大家向部队说明白了,我秦某人打仗有两枝枪,一挺机枪一把手枪,机枪是打敌人的,这手枪嘛……”

说到这里,秦基伟略一沉吟,剑眉紧锁,手击桌面,勃然变色:“我的手枪是专打逃兵的!”

这句话说得很重,振聋发聩。与会的机关干部和分队指挥员都分明感受到了话语的霍霍杀气。但他们很快就领会了,决战关头,郑部长把全部家当交给这个人实在是选对了。生死攸关,没有一手硬的,那还能行?

“大家听清楚了没有?”秦基伟双手掐腰,高声发问。

“听清楚了!”回答也是不含糊的。

秦基伟的动员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他部署了他的守城计划。他把所有的人员,不分干部战士,不分男女,统一按战斗需要编成班、排、连。以警卫连的两个排为主力并加强妇女独立团的部分兵力分别把守几个容易被敌人突破的城门楼,一个排由他本人和警卫连长亲自掌握,作为机动部队。

另外,秦基伟还特别要求兵工厂,赶制土炸弹——把炸药盛在玻璃瓶和陶罐里,摔撞即能爆炸。

当天夜里,秦基伟带着机动排沿城墙巡逻。临泽城不大,城墙基本上是坚固的,也很整齐,利于防守,城外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就是戈壁滩。

这时马家军已经把小小的临泽城围得铁桶一般。青色的、白色的、黄色的骑兵队伍分布有序,在城墙外耀武扬威地游弋。

骑兵后面是步兵。

开阔地里,马家军还搭起了不少帐篷,入夜之后,又燃了许多篝火。那阵势,颇像古代的部落战争。

第二天拂晓,马家军的进攻开始了。一场血战,很快就染红了初升的太阳。

马家军先用山炮猛轰城墙,几分钟后,城墙的胸部出现了几个豁口。攻城的士兵很快搭上梯子,挥着马刀往上冲。

守城红军奋起反击,把第一轮冲击打退了。

马家军摸清了守城部队的底细,当第二轮冲击发起后,指挥官在下扯起喉咙大喊:

“弟兄们冲啊,城里都是女红军,冲进临泽城,一人搂一个!先上者先挑!”

还有人在下面拍屁股大叫:“城里有红军的经理部,有金有银有白面,先攻上者多得!”

这几声喊不得了,攻城的士兵顿时噢噢叫。有黄金有白银有鸦片,还有女人,那诱惑力当然大了。

马家军拼命地往上冲,红军拼命往下打。

秦基伟抱一挺轻机枪,边打边吼:“兔崽子听着,黄金白银女人鸦片都有,老子就是不给你,狗日的想要,先问问我的机关枪答应不答应!”

这是守城红军唯一的机关枪,前红军师长确实能上能下,这挺机关枪同时也成了他施行指挥的代言人,他打一阵换一个地方,一是为了全面督战,二是为了迷惑敌人,造成到处有机枪的假象。

这一仗,足足打了一个上午。马家军终于未能得手。

黄金白面固然重要,女人当然也是重要的。然而,那是在保命的前提下能得到才好。一旦丢了命,有了黄金白面女人也是白搭——这个帐,马家军的士兵们还是能算过来的。

而红军就不同了,哀军决战,对准一死,什么也不在乎。死都不怕,还怕你马家军吗?

与临泽保卫战同时进行的,城外也有几股红军队伍在包围中作战。

中午时分,一股红军部队杀出重围后,报捷似地向临泽县城方向打了一阵枪,马家军不知就里,唯恐遭到红军内外夹击,丢下一大堆尸体,连忙鸣金收兵。

夜里,秦基伟把白天战斗情况向郑义斋做了报告。郑义斋很满意,说:“打得好,明天是关键的一天,要顶住,再没人增援,夜里就突围。”

又说:“你不要老是抱机关枪往前头冲。你一阵亡,临泽也就完了。”

秦基伟咧嘴一笑:“怕死者死,不怕死者不死!打仗这玩艺就这么回事,你胆子一硬,子弹都绕着你!”

郑义斋板下脸说:“一派胡言!你要小心!你死了不要紧,丢了临泽城事大!”

秦基伟立正回答:“郑部长放心,我秦基伟不是豆渣掺屁做的。突围之前,我死不掉!”

第二天,马家军又组织了几次进攻,均未奏效。

第三天,战斗进入高潮阶段。

整个临泽城,在枪炮声和喊杀声中颤栗。数次攻城没有得手,马家军的指挥官恼羞成怒,眼看把“黄金白银白面女人”喊上千遍万遍也无济于事,一咬牙,组织了个督战队跟在攻城部队屁股后面,架起了冲锋枪。

秦基伟倒是不慌不忙。

为了节省子弹,他要求部队开展近距离射击,并命令妇女独立团和兵工厂全部上阵,主要用大刀和石头作战。

战斗进入最紧张时刻,秦基伟指挥人员将全部土炸弹运上阵地。他亲自作了一个精彩的实战示范,命令战士们停止反击,静候敌人进攻,等马家军架云梯爬上半腰时,他和几名战士各拎着一串土炸弹,不紧不慢地走到垛口处,像抡节鞭一样,打向正爬梯子的马家军,一打一个准,一炸一小堆。

警卫连的战士守在薄弱环节上,看见敌人架云梯,也不着急,等靠近了,上多了,一起出动,用钩子撑住云梯,发一声喊,同时掀翻。妇女独立团女兵们手中的石头和土炸弹随之倾泻而下。

战斗中秦基伟眼见一位负了伤的红军女战士,头缠绷带,双手擎着一块大石头,追打攀城之敌,其状英勇至极。一个马家军军官在三十米外举着步枪向她瞄准,秦基伟眼疾手快,横起机枪一个点射,敌人这名军官当场毙命。

就是在这一天的战斗中,秦基伟第二次负伤。一颗子弹打在他的机枪上,又弹起来,削伤了他的四个指头。他当时毫无察觉,浑身都是血,流了血根本无法分辨。他抱着机关枪,哪里敌人最密集,他就往哪里打。

以后曾经有人问过秦基伟,你在临泽战斗中,打死过多少敌人?

他老老实实回答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机关枪点了几天名,谁能数得过来啊?

还有一次,有人同秦基伟讨论起战争中伤亡问题,他哈哈一笑说:

“那是啊,军人杀人,干的就是这个工作。”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淡淡的,就像工人谈做工,农民谈种庄稼一样,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秦基伟指挥部队在临泽坚守了三天,攻城的马家军由猖狂到泄气,最后甚至有点奇怪。他们简直闹不明白,小小的临泽城,里面多是勤杂人员,在常人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横竖攻不下来,实在让人费解。

秦基伟心里却很明白。“那当然啦,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临泽保卫战,我们没有谁准备还活着,抱一条决心死战,打死拉倒,打不死就继续拼,那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就叫做置于死地而后生。”

打了几天之后,方面军总部来了指示,命令弃城突围。当天夜里,月黑风高,能见度和能听度都很差。三更时分,秦基伟登城瞭望,但见狂风呼啸,大雪漫卷,心中窃喜: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一个命令传下去,把所有骡马的蹄子绑上棉花,人员和辎重悄悄集中。留下一个班在北面咋咋唬唬,弄出一点声响,造成北面突围的假象。

待马家军的注意力集中过去了,秦基伟大手一挥,部队像箭一样钻进苍茫夜色,一路疾进,神不知鬼不觉溜之大吉。待马家军发觉,部队已进至南沙滩间。

秦基伟率一个班殿后,且战且退,与追敌周旋了一阵子,终于将其摆脱,赶到了倪家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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