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20岁的高士其满怀着“科学救国”的理想,以全优的成绩从清华毕业赴美深造。高士其认为,化学可以制造许多东西,对贫困的祖国最有用,所以,他抱着“化学救国”的美好梦想,到美国威斯康辛大学攻读化学。
威斯康辛大学设在威斯康辛州的首府麦迪逊,是美国著名的大学之一,有师生上万人,开设文、理、工、农、医等众多分院。高士其到那里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复试。结果他因成绩出众,被安排插入化学三年级就读,而化学系是五年学制,也就是说,高士其只要读三年,就可以毕业。但他在威斯康辛大学只学习了一年,又因为成绩超群,于1926年夏,转入芝加哥大学化学系四年级学习。在芝加哥大学,他学完无机化学、有机化学、物理化学、分析化学等课程,对化学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1927年,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化学系和细菌系学士学位后,他决定继续深造,报考化学系的研究生,再读三年。
1927年6月,正当高士其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设计着完美的计划时,传来噩耗——父亲来信告诉他,姐姐度平被疾病夺去了生命!
姐姐?度平?怎么会呢?在一个月前,还收到她的来信和照片。从照片上看根本没有半点不健康的迹象,是那么的青春,充满美丽与活力。姐姐还问高士其有没有新近的照片,寄一张回家,说她和家人都非常想念他。高士其马上去拍了一张,照片刚刚才冲洗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给姐姐寄去,怎么姐姐就永远离开了呢?她才23岁呀!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怎么就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呢?高士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拿着父亲的信,一字一句地看,希望这样的结果不是真的。读着读着,过去与姐姐在一起的情景桩桩件件一齐涌现在眼前,他的眼前模糊了,再也读不下去了……
从父亲的信中得知,6月13日晚,度平吃过晚饭后,感觉不舒服,就上楼休息了。到了半夜,突然呕吐起来,而且很厉害,父母感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就马上雇车将她送到一家德国医院就诊。平时给度平看病的那位德国女医生不值班,由一位德国男医生接诊,诊断为霍乱。霍乱是一种由苍蝇传染的急性传染病。母亲怀疑起来,就在前天,度平吃了凉拌生黄瓜,可能是被苍蝇叮过了。医生劝慰家人不要紧张,便马上给度平打针吃药,到第二天早晨,度平的病好像减轻了很多。就在家人稍稍舒了一口气时,度平说她的心口痛得厉害,大家也没有想到什么。这时,正好平时给度平看病的那位德国女医生来上班,听说度平病了,就过来看望。她见度平握着心口直叫痛,感觉不妙,找来看病的处方,面色大变,惊呼着叫了起来:“糟了!”马上组织抢救,但已经太晚了,一个小时后,也就是6月14日,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刚刚升起,新的一天开始时,23岁的度平痛苦地离开了人间……原来,度平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注射某些药剂。但那位男医生并不知道这个情况,而家人在匆忙中将度平送到医院时,又忘记带上病历,偏偏了解情况的女医生又不值班。高士其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这么巧呢?连一向不相信命运的高士其,也感到命运弄人,命运的无常,一连几天,陷入极度的悲痛中,不能自拔。高士其的父母也和高士其一样,眼看着心爱的女儿一夜间就永远地失去了,善良的父母在悲痛中不无自责,不断地责问自己:她吃黄瓜时,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今年的苍蝇特别多,有可能传染疾病呢?送她到医院时,怎么又那么糊涂,没有想起带她的病历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位老人一夜间苍老了很多。父母不忍心马上将这样的消息告诉在外求学的儿子,但失去度平后,父母更加挂念远在异国他乡的高士其,不知他过得怎么样。待情绪稍稍稳定,高士其的父亲高赞鼎亲自给高士其写信,可提起笔来,又不知该从何写起。悲痛又一次重重地袭来,高赞鼎再也无力自持,含泪写下了四首哀诗,悼念爱女。其中一首这样写道:
送棺入寺去,归来月已升。
徘徊所居室,触目皆冤憎。
砚席画屏影,一一依珠灯。
日夜操琴声,恍惚留中庭。
壁间搜遗照,酸泪对之倾。
何来好女伴,问讯语犹聆。
迷忘每唤汝,魂魄倘来应。
何以止吾恨,万恨弥填膺。
读着父亲的信,从姐姐的死,想到在年幼时因病夭折的大弟、三弟和四弟,高士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弃自己挚爱的化学,改学医学,主攻细菌学。他发誓要将那些夺人性命的白喉杆菌、霍乱病菌等等一切的“小魔王”消灭干净,不要让同样的悲剧在别的家庭重演!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北京“龙须沟”式的贫民窟,山东农村的穷山沟,广州又热又挤又脏的“弄堂”,还有在全国各地旅游时看见的贫穷落后的广大中国乡村,高士其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的中国,最需要的不是化学家,而是医学家,特别是能够捉住“小魔王”的细菌学家。于是,高士其放弃了报考化学研究生的计划,转入芝加哥大学医学院,专攻细菌学。他要像法国著名微生物学家巴斯德(1822—1895)那样,在微生物领域作出伟大的贡献,为人类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