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至,转眼间,便是谢家少爷大婚的前一晚。
谢家少爷一身白衣抱着白狐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打趣一般道:“傻狐狸,经历是不是很奇怪??一年前,我还病重全然无望,而今,却是都要娶妻了。”
雪狐妖:“……”
是很奇怪,分明救了你的人是我,喜欢你的人也是我,可你要娶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话多多少少有几分怨意,雪狐妖也知道这不是谢家少爷的错,可偏偏,她就是怨,怨自己,也怨谢家少爷那未过门的妻子。
换了谁能不怨?雪狐妖觉着自己实在是不如凡间那些所谓的大圣人,哪里来的那些装清高。
然而再不愿意,雪狐妖也别无他法。虽然也想过有什么奇迹出现能让自己变回人形,也不过是一场空。
到底是梦,镜花水月。
时间一晃,便到了谢家少爷的婚期,迎娶新娘的日子。
谢家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窗子上贴了囍字,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就连平日里一身白衣的谢家少爷都穿了大红色的婚服,张扬,喜气。
只可惜,雪狐妖还是一身雪白,白的干净,纤尘不染。
谢家少爷出门前,抱了雪狐妖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要走了。”
雪狐妖浑身一震,从他怀中跃出,头也不回像是逃避一般的没了身影。她的确是在逃,却不知是在逃避所谓的真相,还是在逃避着什么。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真的到了这一天,雪狐妖发现自己还是如此痛苦。心中像是插了把刀子,撕开血肉,搅和的血肉模糊,似乎都能听得见肉丝崩断的声音。
分明不是多冷的天,偏偏雪狐妖就是觉着冷。
身为雪狐,竟然也会冷,倒还真是讽刺,也可笑的很。
灵界极北自是更冷,却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冷得叫狐狸那颗心,都结了冰碴子。冻得她眼前发晕,全身发颤。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当年那破旧的柴房边。仔细着算算,其实也没多久,初见到现在还不到三年。柴房仍旧老旧的很,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两扇门之间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当年,那人便是如同神佛般出现在了这道门后,让自己免遭剥皮之苦。
雪狐妖从未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是那般清晰,从与他相识,到深爱上他,一点一滴,一朝一夕,她竟都记得那般清楚。
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初见他的那一眼上。
这一站,她竟站到了夜幕降临之际。
今夜,便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了吧。
从今日起,他便有了妻子了。
而自己,又算个什么?
一只狐狸,一个宠物,也就是如此了吧。
他又怎会对一只狐狸动心??以往那些温柔,怕是也不过是施舍??
胡思乱想,思绪纷飞,雪狐妖越想越多。一个人在心情低迷的时候会将事情从原本的线上……偏离,而且还偏的离谱。
目前的雪狐妖就是,她的想法已经和最开始南辕北辙,甚至连安慰自己那白痴少爷娶妻都是被逼的都已经抛在脑后。
脑中只有一件事。
他,娶妻了。
他再也不是自己得白痴少爷了,而是……另一个女子的夫君。
一时间疯狂的嫉妒心几乎将雪狐妖吞噬,小小的身体站在破旧的拆房内不住的发抖。
若此时她能开口定会不顾一切的质问他,不喜欢为何要娶,为何要娶他人!?
所有的理智一夕之间全部崩溃,早些时间想好安慰自己的词儿此时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悲伤与嫉妒像是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嫉妒会让人发疯,雪狐妖想,如果她现在能恢复法力,第一件做的事,大概就是去杀了那个女人。
对,杀了她。
只要没了那个女人,白痴少爷就不必娶妻。
可很快便又颓废下来,杀了谁??她此时此刻法力全无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蜷缩在墙角,白洁干净。
雪狐妖趴在角落里,双眼紧闭,逃避着那些真相。
那一夜,白痴少爷没再出现,雪狐妖独自在柴房蜷缩了一晚。
第二日,白痴少爷还是没有出现,雪狐妖仍旧缩在柴房中。她本是狐妖,尽管此时此刻与普通狐狸没什么区别,可到底也是雪狐,即便不吃东西,也不会死。
不会死,也就代表着煎熬不断。
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白痴少爷……你为何……还不来寻我???
不是说娶她只是被逼无奈??可为何成亲后,便再不来找我??
仿佛绝望的小兽般独自蜷缩,雪狐妖不愿睁眼,更不愿出去主动寻他。
她一向怕死,但此时她终于找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就如同现在,心脏血液全部被冰冻,冻得生疼,冷硬。
人啊,总是健忘的。雪狐妖苦笑。怕是不仅是那白痴少爷遗忘了她,就连府中下人可能都不记得往日里少爷怀中那只小白狐了吧???
本就如此,不过是这么几天,她却好似过了三生七世,生生轮回,不得安稳。
下人偶尔路过柴房,雪狐妖听得了几句闲言碎语。
“哎,这几天,少爷都没闹着要那只狐狸了啊??”
原来还有人记得,看啊,连下人都在惊讶,白痴少爷不再来找自己了。
“倒也是,到底是成亲了,咱少夫人生的美,哪有不惦记少夫人惦记狐狸的理儿??”
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心仿佛又扎进了一根刺,拔不出来,生生的嵌了进去,一股股的鲜血涌出,止不住,流不干。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带着剧痛,痛的全身痉挛。
“傻狐狸,你还没有名字呢吧?”
“瞧你这素白皮毛,到似是沐风霜染月华,不如叫你沐儿?”
“傻狐狸……”
白痴少爷曾经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脑海中闪过,雪狐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坚持着什么,更不知那一丝希望究竟是从何而来。
有些时候希望这种东西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明明都已经心凉了,不愿意再等下去再相信下去了,可又舍不得。
雪狐妖现在就处于失望与希望的夹缝之中,煎熬着,痛苦着,却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时光流逝显得都不那么重要,雪狐妖开始思考那位少夫人究竟是何等绝色,为何能在短短一夜之间让白痴少爷不再来寻自己??
娘亲曾说过世间男子多的是薄情郎,少的是痴情种。
她本以为自己碰见了个痴情种,却原来,不过也是个薄情汉?
也罢,倒不如像是那布谷鸟的叫声一般,不如归去。
身为妖族,留在凡间,总归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大抵是想通了,抑或是放弃了,都不重要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至此,当年未能走的果断,如今却是可以放心离去了。
不过是心有不甘,自己救好的白痴少爷,就这般交付于了别人。
白白的便宜了他人,却是委屈了自己。
苦笑,罢了罢了,该走了。
人间那话剧本子上写着的什么殊途同归,都是糊弄三岁稚儿的,自己怎地就信了???
当真……可笑。
雪白的身子这些天都没动,落了些灰尘,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腿和爪子,雪狐妖抖了抖耳朵和身子,将满身的灰尘抖落。
低头瞧着自己不再雪白的爪子,到底还是有些灰尘,不如往日那般干净。
罢了,先走再说,回了灵界潜心修炼,好歹能化了人形再说。
雪狐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强行让自己无视心头剧痛和不舍。只后悔,当初走的果断干脆点,也不至于到今日。
只是刚站起来准备离开,那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紧接着,下人如潮水般涌入,最后进来的则是一个女子。一身白衣,素净,干净。
与她比起来,自己这一身的污秽,还真是没法可比。
唉,脑子都不好用了,现在还是一只狐狸的自己,又如何能与她个美人儿相较??
虽说没瞧见面容,但单凭她那孤傲如月宫寒女的气质,便足以看出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儿。
“是它?”女子开口,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雪狐妖觉得,那眼神中尽是轻蔑,甚至还有一丝冷意。
身旁小斯恭恭敬敬,对着那女子身旁的碧衣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也是一脸恭敬的回禀:“回少夫人,是它,少爷养的白狐,取了个名,叫沐儿。”
原来,她便是那位少夫人。
雪狐妖不免惊愕,她没想到这位少夫人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来势汹汹……倒像是来见情敌。
这么说倒也无错,只不过……自己尚还是一只狐狸的模样,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来寻自己找麻烦吧??
心中疑惑,但一只狐狸,大概也表现不出什么,只垂着头,也不愿看她。
“呵。”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冷意弥漫,遂又做了个手势,便有几个男仆上来将雪狐妖利落的捆住了四肢。
一只狐狸如何能与几个做粗活的男人斗??
雪狐妖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捆了个结实,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死死盯着她。
该死的,这个女人到底发什么疯???
自己是哪儿得罪了她??莫名其妙的过来找一只狐狸的麻烦,怕是太闲了???
不多时,周围下人竟然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那女人一个人。
谢家少夫人穿着一双淡蓝色绣着鸳鸯的弓鞋,迈着莲步走了过来,在雪狐妖面前站定,蹲下了身子。
绣着红梅花的白裙裙摆委地,沾了些许污秽。
“呵,沐儿。”那冷到骨髓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愤怒与嫉恨,雪狐妖无法想象那看似孤清的人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抬头,在看见那位少夫人冷意蔓延的双眼时,雪狐妖猛地愣住。
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与自己……竟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