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知何时明月悄然隐入云层，只留下一片漆黑如墨。

胡沐坐在树枝上，将伞搭在肩上，微风一过吹动铜铃发出阵阵铃响，胡沐对我轻笑：“楚辞姑娘，胡沐，确有求于你。”

那夜总是不时的听到铜铃的声音，清脆叮当好听得很。

那是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家家户户升腾着炉火取暖，街市上亦是鲜少见到行人。

那大概是凡界的唐朝，不知哪位皇帝在位，但无论是胡沐亦或是行人，都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好，谁还管那在位的皇帝是何人？？？

大雪的天气难免风霜寒冷，怕不是没什么大事儿谁都不愿意外出走动，天冷的像是要生生的将皮肉都冻得分开似的。

京都是个繁荣的地儿，盛世繁华，也都是分地方的。

那个风雪天气里，狐妖唯一的记忆就是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还有那坠着冰锥子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白雪的牌匾：谢府。

再次醒来时，已经四脚被束缚，扔在了一个编制的笼子里。尽管身为狐妖，却没有丝毫力气动一动，只觉得四肢的力气都被一丝丝的抽干，冰冷的空气不断地吸入肺部，似乎要将身子都冻僵一般的冰冷。

皮毛似乎都已经结了冰碴子，胡沐觉着血管都已经结冰，血液不再流动凝结成冰堵在僵硬的血管内。

狐妖想起了很多事，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着实……不甘心，分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就要终结在这里了吗？？

为了离开灵界，为了来到凡间，不惜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不可以！绝不可以就这样终结！！

全身僵硬的狐妖无力维持人形，一身雪白皮毛像是窗外不断飘落的素白雪花，只可惜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安静无声的柴房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门外隐隐传来了下人的窃窃私语。

“誒，这畜生大雪天的，不好好在山中蹲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们这些下人管这个作何？不过……你看，那畜生可是难得一见的白狐！”

“还真是，这一身皮毛定能卖个好价钱！”

“……反正这也没人，你说……这狐狸看着也快不行了，倒不如也成全了咱们哥儿俩？？”

“这……”

“别犹豫了！白花花的银子！你不要？？？”

狐妖虽然已经动弹不得，但仍能听得见门外两个小厮的交谈声，那言语之中的贪婪让狐妖不由得心生厌恶。

但，反抗不得。

只希望……只希望……那个人，不要应下，狐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那个还在犹豫的声音，透过柴房映着雪地微微的光芒，狐妖瞧见了窗外两个身影。

目光沾染着淡淡的绝望，却又闪烁着一丝丝的希望。

狐妖似乎有些明白矛盾的人类了，有些情绪，就是这样的矛盾。

只是狐妖眼中星子一般闪烁着的希望随着门外那小厮所言缓缓的黯淡了下去，黯然无光。

“那银子我……要！！”

难道……真的难逃一劫了吗？？

狐妖满眼黯然的绝望，好不甘心，当真是……不甘心！再不甘心，也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预期当中的死亡。

人类啊，真是贪心，为了所谓的银子，就能这样轻易将别人剥皮拆骨吗？？？

那两个人满脸的贪欲，眸子里似是燃烧着某种火焰，将狐妖心里那一丝丝的期翼焚烧殆尽，空留绝望的灰烬缓缓蔓延。

拼命地想从嗓子眼里挤出哪怕一丝丝的声音，但却一个单调的音符都发不出来，费力的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尚还年轻的小厮。

两个人都是一身灰蓝色短打，小腿和手腕都用帛布扎着，其中一个看似年纪大一些的咧嘴笑着，手中拿着一把银闪闪的利刃，刺痛了狐妖的眼。

“你看，它的眼睛！”手中空空如也的小厮忽然张口，指着狐妖那双眼睛惊呼。

手中拿刀的小厮这才把目光放在了狐妖的双眼上，登时也有些惊愕。

雪白的皮毛间两颗漆黑如墨的双眸，像是黑曜石镶嵌在其中一般，窗外的雪光似乎在那双乌泠泠的眸子里映射，黑的发亮，水汪汪的，似乎蓄积着一丝水汽。

不可否认，狐妖的眼睛很好看。

不知怎的，那小厮似是在狐妖眼中瞧见了一丝祈求，清秀的脸庞也不由得浮现一丝不忍，磕磕绊绊的开了口：“……那个，四……四哥，要不……要不……”

“行行行，你个小崽子别婆婆妈妈的了！不就是一只狐狸？？你这么喜欢这双眼睛，一会儿挖下来给你！！”

被称为四哥的小厮虽然也为了狐妖的双眸惊诧了一瞬，那双眸子像是通了人性一般，但是终究是贪念占了上风。

狐妖有些绝望，挖……眼吗？？真想不到，这一身漂亮的皮毛和一对美丽的双眸，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狐妖本是灵界极北的雪狐，特点便是那一身白如雪的皮毛，还有那一双璀璨墨黑的双眸，那是雪狐的特点。

雪狐性子温婉，又怕极了生人，偏偏天生灵性极大，也全部表现在了那双好看的眸子上。

雪狐妖有些绝望，缓缓的将那双灿若星子的双眸阖起，罢了罢了，就算是要死，也要体体面面的死，总不能被折腾的半死不活。

剥皮挖眼，可还不至死。

雪狐妖情愿让自己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想再别人面前半死不活。

毁掉本命元丹，只要……只要毁掉……毁掉本命元丹！

柴房外的风雪很大，不见月光，但却有一道比月光更加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向雪狐妖脆弱的脖颈划过去的匕首倏尔停顿，遂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雪狐妖的双眼在那一刹那睁开，闪烁着波光的墨眸仿佛是这阴沉沉的天气中一抹皎洁的月华，隐隐的有一些欣喜。

尽管绝望至此，但……这忽如其来的清泠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君般，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两个小厮立刻回过身跪在地上，没了两个人的遮挡，雪狐妖瞧见了那站在门口的人。

一身绣着墨竹的月华白衣，宽大的袖袍和单薄的衣衫显得那十七八岁的少年极为薄弱，长长的青丝随意散落，沾了精致的雪花，随着微风轻轻拂动，雪花也随之飘落。

貌如皓月，眸似星辰，唇色浅浅，温雅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