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父,我的心思,怕不是早已被老爹看穿。他甚至已经替我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从而也知晓该如何应对。
我不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老爹都对胡沐做了什么,不过依照老爹的性子,他定是不会亲手做什么的。
他就像是一个下棋的人,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完全不需要自己出手,只需要好好运用手上的棋子。
我不禁有些无奈,我觉着我永远都不会是老爹的对手了。
不过也是,父女两个有什么好争的?还是好好跟着爹学本事比较好,说不定以后也能和老爹似的,当个运筹帷幄一统天下的人?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想查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查到,不得不说,我也觉着胡沐死得冤枉。
我想,如果她真想杀了谢景慕偿命都是轻的,只不过胡沐似乎连杀了他的准备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爱吧,我不懂。
“虽然不想告诉你,但,楚辞,你做的这些……的确没什么用。”司徒明心少见的叹了口气。
我很少瞧见我那痞气的师兄露出这幅表情,无奈,亦或是感慨。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在说我会后悔,做的也都无用。至少我一直在努力想争取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而且,在我得知了前后因果时,我并没有后悔。
知道了真相后,我或许应该问一问胡沐的目的。以及她来找我的目的,也许她想让我阻止老爹和明心师兄对她的阻拦???
只是耳边不由得回响起临走前初江王的含笑轻语:“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楚辞姑娘。”
还会见面???
我的确是不想再见这位初江王大人了,都说地府阎罗不好惹,其他的我不知道,但这位初江王真的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很。
我觉得我更该担心的大概是胡沐。
小狐妖啊,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别真的等不到我回来。
我忙活的这么起劲,还直接跑进了冥府找初江王查生死簿了解前因后果,要是回去发现你已经死了,岂不是浪费我这么多心思??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是祈祷吧。
当我看见写着无衣酒馆四字的牌匾时,方才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离开了冥府,也离开了那个高深莫测的男人。
果真是冥府,死气沉沉,从冥府回来唯一的感觉就是重获新生。
感觉自己重生了一般。
只不过……我终于知道巧合二字是怎么写的了,眸色复杂的瞧了一眼巷口那穿着西装的男人,黄昏时分他的身影却那样清晰,修长挺拔。
“怎么了?”司徒明心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低低的问了一句。
但我却无法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拧着眉头,片刻后也只得低沉着叹了口气:“没事,我们回……”
去吧。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我的话便被打断了:“巧,又见面了。”
剩下的两个字哽在喉咙中,便是说不出来了。
司徒明心是什么人??见惯了情场之事,眉梢一挑一脸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的表情,颇有些戏谑,低声道:“小丫头开窍了啊,行了,我不打扰你了。”
开你大爷的窍啊???
我还没骂出来,司徒明心就一脸贱笑的开门钻回了酒馆。
江清淮本来离我们很远,司徒明心离开后他便走了过来,身上没有在酒吧时那糜乱的气息,倒是有着一股子古龙香。
“那是……男朋友?”
江清淮的声音还是很温和,就像是雨后清新的味道,让人打心底里舒服。
不是老爹那贵气的温润,更不想是初江王那摸不到头绪的高深。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江清淮这样柔和的声线。
比起初见时,少了那么几分不羁和霸气。
只不过这问题却让我哭笑不得,我们不过是见过两面而已,算上今日是第三次,只是他到底也帮了我大忙,虽说问题以他的身份本不该问,但我还是答了:“不是。”
抬起头,他正逆光而战,身形高大,挡住了光。
他抬头看了一眼酒馆的方向,忽而一挑眉:“酒馆?不让你去酒吧,你就跑酒馆来了?”
我这是真真的笑了出来,抬手抵在唇上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缓了好一会儿才不至于尴尬。
抬起头瞧着他,又看了一眼酒馆,遂道:“这是我家,有问题吗??”
他大概被我的回答惊到了,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惊异,半晌,轻笑一声:“小瞧了你。”
不大明白这句小瞧了我是什么意思,但如果是指酒量的话,我其实不是很差的,就算我平日里不沾酒,但到底也是有办法把喝进去的酒精逼出来。
试想,两个人拼酒,一个人一直喝,另一个人却处于喝进去又吐出来的状态,结果显而易见。
“这是我家,倒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相对于江清淮的话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爹的酒馆在很偏僻的地方,这里人流量很少。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瞧瞧别人家的酒馆,再瞧瞧我们家的,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也无奈,谁让老爹自己愿意呢??
只不过江清淮这一身正装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大符合他的气质,当然……他这个气质在哪里都很奇怪。
在酒吧那种地方,一身正装的禁欲系,不是……也很违和吗??
江清淮闻言,面露无奈之色,“路过……车没油了,这边没有加油站,我下来看能不能拦到出租。”
没油了……这是个怎样的概念??
我只想知道,江清淮这家伙是有多倒霉??
我该不该告诉他西行一百米左右就有一个加油站???
以及,就因为车没油了就下来找出租了??那车就扔在这儿??江清淮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还没等我说话,江清淮就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无奈道:“车自然有人来取,我向来不愿意浪费时间。”
话落,江清淮忽而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倒是不急了。”
这家伙分明是话中有话,可我偏偏脸颊发烫,垂下眼脚尖磨蹭着地面,抬头瞥一眼酒馆的门,巷子里还有些纳凉的人在谈天说地。
这种情况下似乎不大适合我和江清淮说话,虽然不知江清淮能否受得了酒馆的异常,但其实……没生意的时候,酒馆和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
再者说,我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和江清淮许久,胡沐那只小狐妖还等着我呢。
前后思量一番,好不容易见他一次,这样错过也可惜。
上次他那般决绝的转头离开,如今却又主动与我说话,这其中太过复杂,我想要弄个明白,这男人于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思想前后,我指了指酒馆道:“都到家了,进来喝杯茶吧,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我本也没想着江清淮能答应,他拒绝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还打趣了一句:“进了酒馆,却叫客人喝茶,你这店家可不大称职。”
我一愣,也笑出了声。
的确是我不称职了,哪有进了酒馆却要喝茶的呢??
不过,进了酒馆的通常也只是喝茶,倒还真没有谁为了买酒而来,可惜了酒窖里那些好酒,不见天日。
要不就是说酒香也怕巷子深,瞧瞧,一天到晚的没个生意,老爹也不知道愁。
老爹一如既往的在紫檀木的吧台旁坐着,一身白衣,金线勾勒着祥云金边,手中一只翠绿的陶瓷冰裂杯,酒香醇厚。
只是今日这酒辛辣更甚,竟带有丝丝的挑衅意味。
老爹向来是不会拿这样的酒招待客人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暗地里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老爹,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为何,总觉着老爹脸色不大好。
仍旧是笑着,却比平日里凉了几分。
“辞儿,回来了。”这是老爹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也习惯了每次回来都听一遍。
如此熟悉的对白让我放下了心中所想,眉眼弯弯的笑着回了句:“嗯,回来了,我带了客人。”
“辞儿。”老爹又唤了我一声。
按照以往,老爹应该应一声‘嗯’就完事儿了的,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看样子是有话想说。
我停下了刚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给了江清淮一个‘稍等’的歉意眼神,遂道:“啊?老爹你有事吗??”
余光瞥见我喊‘老爹’的时候江清淮眼角一抽,大抵是没想到我会叫爹吧。
也是,老爹不过比我大了五岁,记忆中是这样子,老爹今年应该是二十三了。可……从我有记忆,到现在,老爹一直是这个模样。
甚至连唇角的笑容和那一身白衣都从未变过。
说他二十三岁我是相信的,但仅仅是长相,真实的年纪,我也不大清楚。
所以看起来……老爹和江清淮,其实差不多大,年轻俊美的青年。
但是相比起来老爹还是比江清淮更加的成熟稳重,眸中不见沧桑只有平静。并非只有满眼沧桑的人才经历的多,有些时候平静反倒更加能证明一些过往。
“无事,只是想提醒一下,胡沐时间不多了。”老爹轻轻一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又悠然自得的添了一句:“你考虑清楚是先安顿你的客人,还是先办正经事。”
果然老爹即便是收敛了毒舌,但还是字字戳心。
我能怎么办??您老厉害,您老套路我还这么理直气壮,女儿我甘拜下风。
无奈转过头对江清淮道:“不好意思,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要出去……接一个朋友。”
“好。”他温笑着应了下来。
有老爹在这里,就算是我先走应该也不算是失礼。
况且现在还不知胡沐的处境,既然老爹说胡沐时间不多了,也就是说胡沐还活着。
看来我回来的还不算是太晚。
依靠着自己寻人的法术找到胡沐时,她满身鲜血淋漓,手中一把本命铜铃伞,也只剩下了一枚铜铃。
铜铃便像是她的命数,这也是伞与她的交集。
炼制了本命铜铃伞,伞在人在,伞亡人亡。
当铜铃全部破裂,胡沐也便随之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