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青天白日,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带着桃花芬芳的暖意透过窗子照进了倾城轩内,无衣酒馆看似不起眼,实则诗情画意的很。当年老爹把我安排在这间居所时,还曾笑道:“泠泠乐音,一舞倾城,倾城轩便是最合适辞儿不过了。”
从此倾城轩也便成了我的住所,只是这名字我还真觉着有些配不上。
倾城,我哪里又与这倾城二字相配??
或许是不自信,但我从未觉着这张脸如何如何。
肘撑桌面手托着脸颊出神,任由仿佛带了花香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常青的死,早已在老爹的预料之中。
难怪华年说老爹运筹帷幄,即便是情爱这种无常的事情老爹都能算计的那样准确,对温柔下手的目的其实从来都不是温柔,而是常青。
其实那日常青离开后并未回到灵界,而是拖着伤了的身子去制造了一起‘意外’。
在那场‘意外’里,温柔的未婚夫车祸当场死亡。
想想也是,当年常青是中了宋元安的计才会无力反抗,若非如此定不会任由自己被杀。而今虽然也是受了伤,但想杀一个人还是极为简单的。
只是我还不明白为何常青杀了人后再没有去见温柔,只是一个人在珈娑国坐在菩提树下。
脑中不自觉想起那日有空和尚的话:“前世恩怨莫纠缠,菩提树下欲参禅。”
参禅,莫不是常青心中有愧?
终也是不知常青是如何想的,只怕是太爱,方才会不知所措吧。
不经意间想起有空和尚临走前曾以心语对我说了一句话:“姑娘与佛有缘,可要好好珍惜,切莫错过。”
与佛有缘?
我一向是不在意的,毕竟现在的日子过的美滋滋,安稳度日就好。
只是温柔那未婚夫死后,冥府的勾魂鬼差见那人阳寿未尽,再加上现场残留了妖气,一番查探便查到了无衣酒馆的身上。
但是常青已经回到灵界,就算是冥府的鬼差通知了灵警也不见得能找得到,更何况温柔记忆恢复便说明地府的孟婆汤出现克星,日后可还了得??
此事华年知晓后也是无奈,与老爹商量了一番合力演了一出戏,利用温柔处理掉杀人凶手常青,还能保住温柔一命。
倒还是算计的分毫不差,果真是无衣酒馆的馆主。
其他的老爹也不肯多说,连同那些天庭云云奇怪的东西也是分毫不肯透露,只是交代我与金凡日后不可再多生事端。
两个新人的第一次任务算是闹得鸡飞狗跳,牵扯出了不少的事端,我也知道这里面大多都是我的错,也只能认了。
常青并不是无辜的,当年银杏树下初见引发如今这般事端,始作俑者即是常青。
尽管情有可原,始终是天道弄人。
时至此时怕不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妖殊途,明明那样努力的想要对方好好活着,明明那样努力的想要他们两个人得到幸福。
最后结局仍旧是如此。
从前还不信相爱也会如此痛苦,只觉得不过是件小事,两个人在一起也就好了。
却没想到无论是如何努力,结局仍然不会有所改变,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在我们的身上,引导着我们按照轨迹走下去。
一旦偏离了轨道,那根线便会断掉,失去了牵引的人也就会摔入万丈深渊。
常青任由自己堕入深渊,换回了温柔一世安然。
心中多多少少的有些怅然,明明是一对神仙眷侣,偏偏落得个这般下场。而这其中我也算是掺和了不少,总是觉得惋惜。
抬起头,看着书架上多出的一个白玉支架,玉质圆润,上面却托着一颗布满裂痕的碧色核桃大小的珠子,显得格格不入,也透着一丝丝的苍凉。
起身走过去,抬手抚摸着冰凉的妖丹,裂痕破坏了手感,只透着一丝哀婉。不由起凡界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失神喃喃:“人……定胜天……”
只觉得讽刺,又无奈的苦笑一声:“可惜,还是输了。”
哪里又来的人定胜天,不过都是些美丽的神话故事罢了而事实的真相往往都被掩埋在那些粉饰太平的美好中。
织女与牛郎哪里又像凡间所说一年见上一次,偶尔听老爹与天庭的客人闲聊,织女的两个孩子已经被贬入轮回不得回天,而织女也被软禁在一处宫殿内,至于牛郎,似是被押入了天牢再没有放出来。
一家四口永世不得相见,这才是最痛苦的惩罚。
尽管是我,听到这样的惩罚仍然忍不住心地一颤,常青与温柔已经如此撕心裂肺,那牛郎织女夫妻相隔痛失亲子又该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这样的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疑惑,道士,亦或是通灵师,北宇道长的义女,但其实,都不过是个无用的我罢了。
“只是一次任务,道心都乱了吗?”司徒明心坐在窗台靠着窗框,语气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转过头看着不走门非要走窗的司徒明心,微微眯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哼一声:“凡界有个词儿叫梁上君子,怎的,今儿师兄要做窗上君子??”
司徒明心刷的翻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眉头一挑:“谁告诉你本少是君子了?自古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少这么难养,自然是小人无疑!”
和司徒明心吵嘴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至少他每一次开口,都能刷新我对节操的认知。
果断放弃,坐回了椅子上肘撑桌面双手托腮,这是我最喜欢的动作,适合我思考。
“您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爷,来我这寒舍有何见教?”
司徒明心眉梢高挑,不知从哪弄了把描绘山水的锦缎折扇,刷的打开折扇故作潇洒的摇了摇:“见教谈不上,只不过想来瞧瞧师妹第一次完成了任务是否欢呼雀跃,巧不巧的刚好瞧见了师妹这悲春伤秋的样儿,怪我怪我,没找好时机。”
抿了抿唇,死死的忍着想一巴掌把这人打出去的冲动,看着司徒明心一身白衣黑裤还学人家玩文艺扇折扇的骚气模样忍不住冷冷一笑:“这话说的,师兄来的时机不错,这几日跟老爹学着炼了些丹药,刚好给你试试。”
司徒明心的表情和骚气摇扇子的动作同时一僵,满脸的不信任,呵呵一笑:“岂敢岂敢,这等好物,还是师妹你自己留着享用为好。”
轻蔑瞥一眼认怂的司徒明心不再纠缠,司徒明心见状刷的把折扇合了起来道:“师父他老人家让我来瞧瞧你,果不其然,道心不稳,日后还如何修道??”
微敛眼睑,勾唇苦笑:“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司徒明心靠在桌沿上,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抵在我面前的桌面,“为何没意义?取了常青心头血,他也见着了温柔,甚至还有了意外收获,这不是很好吗?”
听司徒明心这么说,似乎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我仍旧低低的叹了口气:“所以呢?看着常青魂飞魄散,看着温柔忘记前缘???”
“这与你有何干系?”司徒明心嗤笑一声,将扇子取回打开摇着。
当下愣住,这……与我何干??
司徒明心一句话问住了我,从始至终那都是两个人的感情,偏偏我这个外人总是看着看着就黯然神伤,却忘记了,此事与我,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
“大抵……是心里,不舒服吧……”低声喃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对司徒明心说,还是在告诉自己。
司徒明心听见了我的低喃,撇撇嘴道:“行了啊,反正事儿都这样了,常青他也不是无辜的,你就消停消停别给自己添堵了成不??”
“行,我不给自己添堵了,您老也说吧,到底想要干什么??”
司徒明心很少来我这儿,应该说他也很少出现在酒馆里,这几天倒是出现的极为频繁,今儿还直接跑到倾城轩来了。
司徒明心摊了摊手,满脸的无奈遂又变为了嬉笑:“是这样,介于你和金凡这次惹出的乱子,师父说让你先好好休息几天,下次任务,和我一起,直到你能独自完成无衣酒馆的交易为止。”
我一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司徒明心说的合情合理,我也无话反驳,只能点头应了:“虽然不愿意和你这个骚包在一起,不过既然是老爹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啧,那我就走了。”司徒明心话落,翻窗而出。
起身站在窗前,兀自摇头,司徒明心怕不是想要坐实了窗上君子的名头。
转头,书桌上的砚台上正靠着一支精致通透的梅花碧玉簪,眼前浮现温柔离开时的背影。
我走了,不再来了。
如今倒是真的走了,再不会回去了。
“你看……树叶葱茏,你叫常青好不好?就像这树叶一般,与岁月长青。”
“他终于……能像银杏树叶一般,与岁月长青了。”
阳光照耀在了破碎的碧色妖丹上,折射出了零零散散的光圈。
我勾唇一笑,是啊,那样让人心旷神怡的翠色,他终于与岁月一般长青,你也不必再牵肠挂肚。
就这样,让过往的回忆一同葬送在这常青岁月吧。
虚空中似乎还存留着那一句呢喃:“从未,不爱。”
——你可曾有爱过我??
——从未,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