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赶赴婚礼时,新郎新娘正在拜天地。
那新郎文文弱弱面如菜色,果然如同外界所说满身因果气息怕是命数将尽,怕是前世今生因果太多,注定早死。
新娘盖着红盖头,常青看不见她的样子,但他还记得她的气息,绝不会认错。
忽然出现不请自来的客人让新郎一怔,满座的宾客皆惊,不明所以的看着那打伤了家丁状若疯狂般迈着步子走向喜堂的客人。
“你……”常青刚刚开口,身子便不由得一软。
常青心中大骇,身子却失了控制的瘫倒在地上,下一瞬便了然,鼻尖萦绕着雄黄的味道。以雄黄入朱砂画镇妖符,燃之,为蛇妖之克星。
常青苦笑,张了张口,声带僵硬的说不出话。该死的,只想……只想问出来……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眼前出现一双靴子,往上瞧,那身姿修长的男子一身的道士打扮,眉眼含笑说道:“等你等得好苦,最后一位药引。”
最……最后一位药引??什么意思???
常青想要问,却问不出口,躺在地上瞧着那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秀气双脚也走了过来,那熟悉的味道甚至盖过了雄黄。
小女孩,是小女孩!
“你还是来了。”红色的盖头飘落,温柔的声音像是霜冻天的冰锥子,扎进了常青的心里,戳了个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原来……原来……就连小女孩,也是策划这场戏的一员。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会问老管家事情都已经定下了还在担心什么,那话根本就不是在说婚事,而是在指引他入圈套的戏罢了。
常青挣扎着,榨尽最后一丝体力翻了个身趴在地上,拼命的撑着手臂单膝跪在地上,无论怎么挣扎却再站不起来。
“够硬,还能跪得起来。”道士有些惊讶,这位大抵就是宋家的二少——宋元安。
常青唇角露出苦笑,硬撑着抬起头与那俯视着自己一身嫁衣的女子对视,她眼中昙花朵朵,清冷如冰。
常青张了张口,舌头僵硬的像是石头般,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温柔撩起裙袂缓缓的蹲在常青面前,宋元安面色一凛出声道:“嫂嫂?”
温柔没有回头,只是冷着声音道:“我夫君的药引,自然要我亲自来拿。”
常青眼中是化不开的震惊与悲凉,为何……为何要如此呢???即便是想要他的性命,为何要亲自动手??
难道他常青这条性命在她眼中,都只是她那新婚夫君的药引子吗??
这些年,又算得什么??
常青想要摇头,却是僵硬的动弹不得,眼眶发涩,湿润润的,像是有液体顺着眼角留下,即便是没流入口中仍能感觉到苦涩。
蛇是冷血动物,哪里来的眼泪??
可无论是冷血还是热血,只要沾染了个情字啊,那血就算是冰都能变成滚烫的开水。
温柔手里拿着沾了雄黄镇妖符灰的桃木剑,眸中一片冷光,启唇:“算我欠你,但他需要千年蛇妖的肉身救命。”
话落,剑出,溅起了一片血光,鲜艳的灼伤了天际的太阳。
常青苦笑,因为那人需要千年蛇妖的肉身救命,他就一定要死吗??
这些年他常青都算得什么??她难过时吐苦水的对象吗??眼泪全部给了他,欢笑全部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是他常青自作多情,活了上千年那凡间的虚情假意悲欢离合见得也不少,偏偏却看不清自己这心。
到如今落了个这么苍凉下场,无非都是咎由自取。
若是想要他的命,直说就是,何于这具肉身??哪怕是要他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只要博她一笑,他也是愿意的。
何苦要费心去下这么一大盘棋?
又何苦于,亲手杀了他??
常青不甘,不想闭眼,力气一丝丝的被抽走,无力挽回。
一身嫁衣的女子拔出了那把插入蛇妖心口的桃木剑,神情淡漠的将其像是垃圾一样丢在地上,转身:“收着吧。”
常青满眼都是那鲜红的背影,嘴唇张合,喉咙间挤出了一丝细若蚊呐的轻哼。
不要,不要!不要……一句话,再说一句话就好……
小女孩……我还有话没问你……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终是人走茶凉,糅合了甜腻与血泪的岁月,落了个一瞬凄苦。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替常青说出了那句他至死都未曾问出口的话。
原来,那句没说的出口的话,竟然仅仅是这样吗??
金凡在我睁开眼的下一秒也睁了眼,见我脸颊的泪痕楞了一下,皱眉道:“师姐,怎么了?”
我抽了抽鼻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了一眼尚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常青,内心复杂,叹了口气:“……金凡,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师姐后悔什么?”金凡反问,未曾亲眼见过那番往事,怕是也无法体会吧。
尽管我也无法体会,若说那情爱,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常青何必那样煎熬?最后落得个被心上人亲手杀死的下场,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只是,温柔亲手杀了常青,确实是让人心寒。
“后悔好奇心重。”我又是一声轻叹,当真是有些后悔。
金凡却道:“师姐好奇就是,只要无衣酒馆与师父在,必定护师姐周全。”
我当然知道老爹会保护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老爹会护不了我。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一句老话吧,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常青伤得太重,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才会醒,我让金凡撤了结界,天色渐晚,但离午夜还早着,看来我查探记忆也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你先带常青回去,等他醒了告诉他,切莫急躁多生事端。”我简单的交代了一下金凡后,便让他带常青先离开。
金凡盯着我:“师姐你……”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不耐烦的赶紧打断,看金凡驾着比他还高的常青,虽然知道金凡是修道之人比一般的少年身体强壮,还是催促道:“赶紧带常青回去,迟了的话温柔可就结婚了。”
金凡抿了抿唇,到底没说话,搀扶着常青转身离去。
我握了握手中的梅花玉簪,满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