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小组散开行动,陈远、周生留在表姐家,细细询问家庭平日里来往的人,纷纷记录在册,以期能够顺藤摸瓜。记录完郑表姐家人的口供,二人又去拜访她的邻里,常去的菜馆子和酒肆,甚至常进的声色场所,常点的小倌,事无巨细地调查清楚。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陈远兴致勃勃地问着那名郑表姐颇为喜爱的男子。一旁主笔的周生听着两人的谈话从有关郑表姐的人际来往直接上升到了郑表姐如何,可有爱不释手之处等等,严重偏离主题。她俩最后竟然直接撇开了郑表姐,开始讨论技术……周生看陈远那神采奕奕的脸忍不住想抽她,终于有点体会到赵捕头的心情了。“咳咳,这位公子,刚听你说郑表姐总请位光头尼姑一起来玩,你可知晓她的姓名或是任何相关之处。”周生忍不住打断她俩的无聊谈话,太浪费时间。那名公子老早就注意着周生了,可她一直埋头记录,这乍一下抬头总算让他的媚眼抛到正处了。他很是积极地回答道:“那尼姑不算是个十成的,不戒酒更不戒色,满口淫词艳语比老鸨说的都溜。她俩的谈话也不会避着我,感觉那个尼姑更像是个跑江湖的,道行很深。前几天,大概8、9天前,我那主顾又带着尼姑来玩,那天她们一上来很激动,吓得我还以为明天要下不来地了。可这两人只坚持了一小会就累倒,很早便睡了。”周生奋笔直书,这就是案子的关键点。陈远也默默思索着,问道:“你可知道那尼姑常在哪里住?”“这我可不晓得了,咋们县城虔诚信佛之人很多,家里有供着尼姑和尚的也不少。”那名公子连连摆头。记录完后,两人向他表示感谢,便匆忙回衙门复命。
两人到了衙门,大堂内灯火通明,赵捕头和陈遇在翻看什么记录。陈远忍不住赶紧跑到赵捕头那说:“师傅,我和周生发现了个不得了的消息。”赵捕头睨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发现郑孝表姐有个尼姑同伙?”陈远愣了愣,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赵捕头说:“王进今早的话里半真半假,县令早就听出来了,所以说让她好好想想明天堂上的回答。我原想着先审郑孝的表姐,不成想她跑的倒快,我就只能带着陈遇回来套套王进的话。那个尼姑和她俩是一同作案的,只分工不同。”“厉害啊,师傅。”陈远送上崇拜的眼神。周生说到:“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尽快抓捕那尼姑和郑孝的表姐,否则天高皇帝远,改头换面可就太容易了。不知大师姐二师姐那边如何了?”
赵捕头赞扬地看了她一眼,“你两个师姐抓住郑孝的表姐了,她带着女儿跑不快。至于那尼姑,王进说郑孝表姐叫她缘海,我和陈遇正在翻看历年登记造册的出家人花名册。你们也来帮忙,看看她是何方妖孽。”周生陈远赶紧接过厚厚的花名册开始翻看。
一直到子时,众人才翻完,一共四个叫缘海的。除去一名男性其余三个都有可能,也可能狡兔三窟,给自己多找几个金主。赵捕头开始分析:“第一个供养人是读书人出身,她祖上还出过大官,平日最是要求戒酒戒色严于律己,那缘海必不能忍受,排除。第二个供养人是个商人,财大气粗,只想求求神拜拜佛,发财宝平安,不会过多问责,有可能。第三个供养人家里一脉单传,破不了祖上的咒,找人只为做法,化解怨气。周生你一人去第二家,陈远、陈遇去第三家,先将这两名叫缘海的尼姑抓捕审问。”
三人领命出发。
周生按着提供的路线找到地方。商人家的房子已经宣布了她如何地财大气粗,只看围墙就占了东街一半,门楼高出周边人家两倍。那大红的灯笼个头顶普通的三倍有余,由它发出的红光照亮了整条街道。匾额上写着烫金的“梅府”两个硕大的字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周生敲了敲门,立即有门房匆匆跑过来,先开了个小缝,眯着眼往外打量,看到周生露出失望又疑惑的表情。周生抱拳,开口解释:“深夜打搅了,我是官府的捕快,正奉命办差。”她自怀中拿出捕快令牌,那人看到忙出来做揖,道:“不知官人来这,所为何事?”周生笑笑说:“敢问府里是否有个名叫缘海的尼姑?”那人想了想到:“我们家家主确实喜欢奉养几个姑子,可我一门房当差的,也不甚清楚,劳您稍等,我这就去禀告管家。”说完,一溜身进门,关门。周生又开始无聊地打量四周了。此时差不多要到丑时,人们都在熟睡中,间或听到狗吠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大灯笼将星月的光辉盖过,不断热烈地刺激着周生有些微酸的眼睛。
一会,门又开了。这时出来一个发福的中年女人,眉目间略有些威严。她和周生互相行了见面礼,开口道:“不知官人这么晚找缘海尼子所为何事?”周生道:“这名叫缘海的尼子牵扯上了一件命案,在下奉命前来抓捕。”那管家很是惊诧,“不可能吧,缘海尼子早前随家主出门办事了,她身怀武功又懂得佛理,家主很喜欢她,自她来后便走哪都带着。”周生沉吟片刻,问道:“不知您是否清楚她什么时候走的,你们家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管家道:“约莫走了7、8天左右,归程就在这一两天了。”周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作揖道:“谢谢解答,告辞。”管家回礼,目送着她转身便也回去了。
周生边走边想着这事,估摸着十有八九就这尼子了,倒是狡猾。忽然,她听到前方隐隐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根据这有些沉闷的车轮声,估计车一定不小。周生快步向前迎去,果然,是梅府人没错。这马车比普通大小的超出三倍有余,上面悬挂的大红灯笼一样刺眼,中间匾额上的“梅府”二字同样闪着金光。她上前拦住了马车,道:“深夜打扰了,在下是县衙捕快,正在奉命办案。”赶车的女人像是个江湖中人,一身煞气也不收敛,虎着脸瞅了瞅她,不爽道:“即是办案的,便该上哪上哪去。拦着我们的车干嘛?”周生递上自己的腰牌道:“府上有名唤做缘海的尼子牵扯上一桩命案,在下奉命前来缉捕她归案。”那女人也不接她腰牌,只瞅了眼道:“我家家主捐给县衙的钱还少?竟让个小喽啰来拦路。你从哪来到哪去,别碍着我们事,小心没得捕快做。”周生收回腰牌,道:“还望阁下配合,传唤你们家主,咋们早解决早了事,何必在这耗时间。”女人听也不听飞身下车,道:“狗玩意,给脸不要脸。我们家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便要出招攻向周生,谁知周生一个旋身便狠狠扣住了她的脖子,冷笑道:“哼,狗玩意?谁给你的胆子?”被紧紧锁住脖子的女人脸都涨紫了,只吐着大舌头,想求饶都发不出声音,双腿瘫软。周生将她向上拎起,左右甩了甩,便又狠狠掼在了地上。那女人浑身抽搐,瑟缩着打颤。
周生走到车旁,敲了敲车厢,一片寂静,复使了力气又敲了敲,直将那木材敲进去个小坑。里面才传出慵懒的声音:“到家了?”,周生淡淡回道:“梅家主,在下奉命前来查案,请下车配合。”车厢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一会儿梅家主才下车。如果忽视粘在眼角的眼屎和乱糟糟的鸡窝头,那也是个身材修长颇为俏丽的女人了。她打了声哈欠,瞟了眼被打倒在地的女人,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竟出手如此狠辣。”周生抱拳道:“深夜打搅了,府上缘海尼子牵扯上命案,特前来抓捕。至于这女人,她扰乱官府办公,出言不逊还意图动手。”梅家主挠了挠头发:“可你将她打伤了,我怎么回去?”周生道:“这与我无关。”梅家主懵了会儿,斗鸡一样地道:“怎么与你无关,她是我二大娘家的表姐家的三女儿,在我这某个赶车的差事,这才第三天就这样了?我如何向她们交代?这大晚上的,路这么远,我怎么回去。我不管,你先把我送回去,关于缘海尼子的事,我再告诉你。”梅家主气哼哼的,双手环胸,狠狠瞪着周生。
周生无奈抚额,想了想开口:“你先告诉我缘海在哪,她牵扯着命案官司,耽误不得。你说明白了,我自会送你。”梅家主道:“别跟我讨价还价,你再不走,你就牵扯命案了。”她指了指还在地上抽搐的女人。周生不愿跟她再扯皮,冷了脸说:“她只是应激反应,我下手自有分寸。你若不速速将缘海底细说来,我将你们一起带到衙门审问。”梅家主瞬间气弱,努力撑住发颤的双腿,还倔强道:“怕,怕你,还有明明是你不对。”
眼看丑时将过,估计大家都在等着她回话,那缘海没跟着车,不一定在哪藏着了。周生也懒得理那没睡醒弱智一样的梅家主,上前利落将她扔上车,只听见一声“哎呦”便摔进车里。地上的女人也被扔了进去,周生赶着车向衙门的方向驶去。
梅家主奋力爬起,出来拽着周生的衣服,“喂,我不去衙门,我要回家睡觉。”见周生不理她,又说:“怕了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周生将马车停下,梅家主赶忙道:“那缘海明日一早进城,我让她押货去了。那批货很重要,她武功高,所以让她去了。”周生睨了她一眼,她继续解释:“我今晚回来是想给爹爹一个惊喜,他明日过生辰。我能不能不去衙门,我想一大早就见到爹爹。”梅家主双手合十眼神坚定地接受周生的审视,很快周生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将车换了个方向往梅家驶去。
梅家主长出口气,抚了抚胸,安静地坐回了车里。到了地方周生下车,向梅家主抱了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梅家主海涵。”话毕转身往衙门走去。梅家主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咬牙切齿,小声说:“海涵个屁,气死我了。”
周生耳力很好,这话清晰地传了过来。她回身,看到手舞足蹈做打人模样的梅家主立刻将手背在身后,露出讨好般夸张的大笑。周生突然想吓吓她,对着她龇牙冷酷一笑,还没回身就听到了肉身坠地的声音。梅家主直呼“哎呦喂~”周生笑了笑便往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