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到，周生就醒了。外面天还黑着，她借着透进的微光看着熟悉的房间，笑了笑，于是穿好衣服出去打水洗脸练功。李母周父这时也醒了，他们要赶在第一波务农人出城之前，准备好所有的吃食。周生忙完过去帮忙，周父说：“回来了就好好歇歇，做啥跟着我们这么累。”她笑笑“习惯了，你不让我干还难受。”“行吧，随你。”周父也不再说话，只麻利地收拾着东西。李母在外面洗涮着前一天留的碗筷，整理着推车。
三人准备好，向着固定摊位走去。早上来的客人三三两两，吃完便匆匆下地，披星戴月，忙碌的一天开始了。快到辰时，周生吃了周父做的早点，看着爹娘忙着招呼客人，匆匆去上值了。
一到衙门就看见了李大牛歪歪斜斜地坐着，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了。旁边同样无精打采的王小虎，无力地坐在小马扎上。赵捕头和陈远还没到，周生同她二人打了声招呼，便无聊地开始打量公堂。待人到齐，李大牛和王小虎也理了理衣服站好。赵捕头让陈远拿了昨天记录在册的档案，叫上周生就往西村去。
去西村要出西城门，周生远远看见清闲下来的父母坐在那和三两个客人唠着嗑，间或传来父亲标志性嗓门的笑声，周生也跟着笑了笑，直把陈远看的直了眼。赵捕头顺着她的眼神看向面摊，“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中气十足的？”“噗，哈哈哈哈。”陈远不给面子地笑道。闹了周生一个郁闷，“那是我父亲。”“奥，这样，我还说你这笑怎么一脸淫荡。”赵捕头表情贱贱地瞟了周生一眼。“她那笑明明很温柔，师傅你眼神不好使了吧。”陈远怼起来师傅永远不长记性，哐，被师傅无情一肘子怼到脸上，瞬间沉默垂头认真走路。“你师傅我这才是标准温柔笑，你师爹喜欢的很。”赵捕头又强调一句。陈远永远不会违心附和，直一个劲埋头走路。
周父李母都看见了周生，二人匆匆拿了吃食就跑了来，“官爷”李母拉着周父一同向赵捕头行了行礼，“承蒙您照顾我家周生，这是点吃食，怕您们路上饿着。”赵捕头点了点头。李母把东西递给周生，周父一指戳在周生额头上，“早上一转脸人就没了，可把我着急坏了，走时也不交代一句，给你准备的东西也没带上。”周生揉了揉额，笑了笑，“孩儿知错，下次不敢了。”李母周父点了点头，和她挥了挥手，目送一行人离去。
“你父母对你真好，我都闻见卤鸡的味道了。”陈远吞了吞口水，越发崇拜起周生来。“赶紧走，别磨磨唧唧的。”赵捕头平生最恨人不附和她的魅力，全因她娶了县里第一聪慧美丽的夫郎，总有人嘲讽她是牛粪。尽管她算是县里百姓称赞的第一正直之人，也不免总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只于此事上斤斤计较。
三人脚步匆匆，一个时辰就到了西村。陈远熟门熟路去挨个叫来原告被告。周生一看见原告就乐了，呵，这不是大姨吗？这会大姨正絮絮叨叨和陈远重复着自己的悲剧，临到进前才看见周生，揉了揉眼睛怀疑地说“是周生吗？你回来了？”“嗯”周生懒得理她，“哎呀，我苦命的孩儿啊，你可算回来了，那打仗可是你个小娃娃去得。让你姨母好等啊。”周生被姨母这铁打的脸皮气笑了。赵捕头不耐烦道“原告你给我站好，别瞎攀亲戚。这是我们县新来的捕头。”“我的孩儿，你当捕头了，哎呀你发达了呀。快给姨母作主，那性林的骚蹄子非说我的猪是他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周生没了心情应付她，冷下脸来“我们秉公办案，自当公正执法。你在这打什么亲情仗。”姨母被她这身气势吓呆了，转而大声嚎啕“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你家里忙，自小把你扔我这，吃我的喝我的，你当捕快了倒翻脸不认人了。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吗？”李担哭天捶地，自导自演地热火。周生皱了皱眉，下手点了她的哑穴，止住了她的闹剧，缓缓开口“你把我爹给的面吃完钱花完，可想起过我，你们就算吃不了也放柜子顶上。赫，我那几年把你们屋后山那地能刨的都刨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你要再敢撒泼，叫你以后再也说不了话，张不了嘴。”瞪了李担一眼，只见她瑟缩着身体没了气焰，微微点点头，便给她解了穴道。不一会陈远带着被告及那头双方争夺的大母猪也到了。赵捕头看完了好戏，满足地笑了笑，看的陈远一阵恶寒。赵捕头瞪了她一眼开口道：“你们之间的纠纷，我昨天已经了解清楚。你们的口供昨天也登记造册，双方都有画押。原告李担的小猪两年前走失，跑到了林杏家里，林杏看无人认领便放进自家猪圈养了两年，李担机缘巧合认出了自己的猪便来索要。我说的可还正确？”李担、林杏呐呐点着头。“你们这案子原也简单，只林杏赔给李担相同重量的小猪或将这头引起争端的猪宰了，赔给李担同等小猪重量的猪肉便可，为何昨天双方仍争论不休？”林杏是个机敏的小相公，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大辫子道：“我原也是同意的，那猪本也该宰了，只赔给李担大娘就好。”“呸，你个骚蹄子，我那猪是我的全是我的，凭啥子让你得了天大的好处，你得全陪我，再不济也要半只。”李担又开始张牙舞爪。聚众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纷纷开始指指点点。林杏哭道：“我一介寡夫，死了女人，女儿又还小。你知道我擅长养猪，就是看准了我无人相助来欺负我的。”李担脸上横肉直颤，“我呸，跟你纠缠不清的女人还少？你少在这立贞节牌坊。”林杏呜咽道“你这样太侮辱人了，还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向旁边的大树奔去，陈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他便躲在陈远怀里继续哭泣着。那林杏在一众村夫中确实算得上苗条标志了，周生投给不知所措的陈远一个安慰的眼神。
赵捕头咳了咳，“你们二人站好，林杏你无需闹死闹活，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你回去。李担你此番无证据公开褥人名节是要受五棍杀威棒的，暂且记着，这件事了结再打。”李担瞬间软了腿，跌坐在地上。“因你们是一个村的，下面念到的证词我不说姓名。只你们扪心自问是否属实。若没自知之明还要闹，我衙门候着。李担你的猪丢了后很着急，但知道在林杏那就没再找了。昨天你也不是偶然发现闹着报官，而是将林杏家猪栅栏动了手脚，让这猪跑了出来才看见的，我说的可对？”林杏猛地推了一下李担“好啊，你个恶婆娘，我说那栅栏好好的怎么破了个大口子。你个挨千刀的恶婆娘。”李担被推了，不服气的狠狠反推了回去，“是我的猪，那还有我家的标记，咋就成你的了？”两人大打出手。周生一个健步上去轻巧将二人隔开，“有话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事情。如果再打下去，闹进公堂可要一人先来十棍杀威棒。”赵捕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表情，“律法记得不错”。“没有赵师傅熟悉，只略懂而已。”周生谦虚道。“哼，改口倒快。”赵捕头斜睨了她一眼。周生待二人站好后，便退回到赵捕头的身后站的笔挺。
“李担你故意破坏他人财物，无论多寡，受十棍沙威棒。林杏修补的钱财除去核算出的猪价多花去20钱，由李担补齐。就这样，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了”两人前后说道。李担本欲反驳，后想到十五棍杀威棒便浑身颤抖，只怕纠缠下去更为不利，便不吱声了。“谢大人明鉴。”林杏感激地伏地拜着“我们孤儿寡父，终日受人欺辱，幸得大人火眼金睛，谢大人。”赵捕头扶他起来，说“我们只是跑腿的，要谢，谢县长大人吧。”
轰散了看热闹的人，赵捕头对李担说：“限你两日内将20钱还给林杏，做到了念你态度积极少打五棍，没做到就是知错不改多打五棍，清楚了？”李担呐呐称清楚了。林杏谢了又谢，还要回家拿吃食过来，被赵捕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