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白烟遵照天君御旨,将兵权移交给大皇子,只身回去述职。途径天门时,望着其上的彩云,不慎入神。
“你,你是白烟?”
身后传来一苍老的声音,他回过身,见着一个白发伛偻的老者,周身萦绕着上神的祥瑞之气,像是出自鸾族。细细辨了片刻,发现竟然是他,一万多年不见,竟然衰老成这副模样。
“阁下莫不是,瓴枢族长?”
瓴枢褶皱的脸浮现一抹蔑视,“真的是你,竟然还活着!”
“自然!”白烟从容地答了俩字,鸾凤二族敌视已久,瓴枢见着他自然免不了存了几分不屑。
“怎的,战场上的白骨见多了,看见彩云不习惯?”
“不曾记得此处有这样的云彩。”
“自然,天君为了迎娶新妃,特意布置了漫宫的祥云,当年天后大婚,好像也没有此等待遇吧?”
“新妃?是哪一族的贵女?”
瓴枢讳莫一笑,拄杖先行,昂首挺胸,那伛偻的脊背,刹一看直了不少。
白烟明白了瓴枢的意思,只是瓴枢不知,这也是他乐见的。
大殿上,白烟婉拒了天君的封赏,却独独要了一座旧宅。只是那宅子,不偏不倚,正是未来天妃的祖宅。
天君面色尴尬,但还是允诺了他,毕竟那只是座无人的旧宅,不能代表什么。
两日后,天君为新妃,举行了空前盛大的婚礼。
观礼时,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子,面如皎月,发如墨玉,垂腰的青丝在柔和的风里,缓缓飘扬。
“竟然真的是她?”
“想不到吧?老夫也想不通,消失了万余年,怎么就突然回来了?”白烟旁边,巍然矗立着一精神矍铄的老者,乃是凤族族长,白衍。
“早就知道他们有情,如此也不奇怪。”
白衍诧异地看了看他一眼,“老夫老了,这位子早晚是要传给你的。”
“白烟不过是支残烛,难当大任,叔父和诸位长老还是另择贤能吧!”语毕,消失在人群中,独自晃悠到北庭,捧起脚下的焦土,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大火的余温。
那是场伦理悲剧,父亲无情地对儿子下了杀手,赐死了他一宫的仆从,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圣明的他,哪里料到自己也会因这场大火而死,真是悲剧。
夜宴就要开始,他必须折返,在漆黑的转角,不慎撞上了个小孩儿。
“喂,你谁啊,干嘛撞我?”
是个稚嫩女声,只是语气霸道得很。
“哪里来的小家伙,竟敢在深宫乱转!”
“又不是我愿意的,对了,你知道出路吗?”
“原来是迷路了,你要是态度好点儿,认个错,我就带你出去!”
“那简单,对不起!”
“能屈能伸,脑子很灵活嘛!你是谁家的孩子?”
“自然是我爹的孩子。”
“那你爹是谁?”
“我爹是我娘的夫君,我的爹爹,那你说他是谁?”
“拐弯抹角,还想不想出去了?”
“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可以请别人帮忙!”
“呵,那你就继续往前走,我保证你一个人都遇不到。”
“为什么?”
“那边死过人,荒废了。”
“咳,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那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找出路。”
小女孩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实际上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行至明亮人多之处,他忽然调转,将她从角落揪了出来。
“你怎么不穿鞋?”
“被几个坏婆娘脱了,提着又麻烦就丢咯!”
“满嘴的污言秽语,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关你屁事,蒙面怪!”她急吼吼地往人群深处跑去。
此时廊下几个仙女,见着这位身长七尺,玉冠银靴的蒙面男子,断定便是所寻之人,款款上前。
“上神,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找我?何事?”
“天后娘娘,唤上神有事相商。”
庸华殿里,天后满面愁容地站在窗前,见兄长来了,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哥哥,快请坐!”
“君臣有别,臣还是站着吧!”
“哥哥,你我是自家兄妹,不必拘礼!”
天后示意侍女们退下,“哥哥,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万事娘娘吩咐便是。”
“哥哥,你一定是认出来了的,那贱人就是青丝,万年了还是那副狐媚模样,如今,如今钧儿也不知是死是活,你可一定要替我拿个主意?”
白烟默了片刻,“臣只懂行军打仗,实在不善于此道。”
“哥哥,你……”天后的眼睛里闪现一抹狐疑,随即又道:“哥哥,这是要弃了我这个妹妹?”
“天后过虑了!”
“也罢!我有一计,哥哥配合即可。”
“什么计策?”
“前些日子,我听说那祸害我儿的祸水脚踏七星,还不信。今日捉来一看,果然如此。哥哥,我要你替我在前朝造势,咱们里应外合……”
“娘娘,脚踏七星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那还是个孩子。”
“我的钧儿也是孩子,比她乖巧,比她聪慧,比她善良,凭什么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为所欲为,哥哥,这不公平!”
“那件事微臣也有所耳闻,确切地说,三殿下出事,是个意外。您贵为天后,该要有母仪三界的度量,恩宠才会长盛。”
“哥哥,你怎么尽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这世上咱们才是骨肉至亲。而且你不要忘了,当年崇华太子就是被那脚踏七星的妖女迷了眼,才铸下大错,被老天君赐死。”
“臣记得娘娘乃是宽厚之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也是仁义德行,到底您才是中宫,不过是多了个花瓶,动摇不了您的地位。”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青丝,哥哥,我怎么跟你说,你才懂呢?”
“那就不必多说,该闭嘴的早就闭嘴,没人能威胁到您。”
“哥哥,你变了,难道你忘了当年可是你劝我上这花轿的?”
“人都会变,天色已晚,娘娘早些歇息,臣告退!”
“哥哥!”
白烟决绝而去,天后怒摔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