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偏西,渐渐地隐退在一片朦胧里,天地一片寂静。
忽而一声惊雷,杀伐之声骤起,漫天升起的邪火,将天地熏成血色。
怒吼声、哀嚎声、张狂声,不绝于耳。
待到晨光破晓,邪火像烟雾一般褪去,此时响起两长一短的鼓声,士兵们便开始清扫战场,陆续回营。
“烈将军,以后都是这样的吗?”一个受伤的灰甲小兵,在同袍的搀扶下站起来,眼里噙着的泪,咕咚而下。
“新来的?”那将军神色冷漠,并无半点同情。
灰甲小兵点了点头。
“柔弱地像个娘们儿,还能除魔卫道?”那将军暴怒一声,愤然离去,吓得随身的小兵,哆嗦了好几下。
待到他走远,灰甲小兵,嚎啕大哭。
“别哭了,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求什么!”同伴们见他伤心,纷纷上前安慰。
“新来的,你也是倒霉,那姓烈的是主帅的亲信,一贯是娇纵跋扈。”
“我看是亲疏有别,他对自己的亲信可好得很。”
“不过要当他的亲信,你须得在此安然活过千年。”
……
灰甲小兵,默不作声地听着,待回到营里才知道,昨夜同自己一起增补过来的三百士兵,死伤过半。
营地中央,悬浮着一面金凤旗帜,旗帜之下,月白的帐篷里,先前那暴戾的将军正恭敬地向主帅禀报战况。
一个下站其间,面色黝黑,满脸胡渣,一身血污,粗声豪气,侃侃而谈;一个端坐其上,白巾蒙面,周身一尘不染,手执玉笔,惜语如金。
“主人你那招一刃千丈真是太厉害,魔族此刻一定特别挫败,要我说咱们就应该……”
“烈心,你的脾气该收敛收敛。”
“我这性子是与生俱来的,除非……除非主人你摘下面巾。”烈心掩笑着,指着主人的脸。忽而一刹冷厉的眼神扫来,他收敛了狂妄,默默地放下手,轻声道:
“我去看看那帮新兵蛋子。”打算借故逃脱。
“站住!”主帅低喝了一声。
“啊?”烈心怔了一下,背心升起一抹寒意。
“让大家准备一下,迎接大皇子。”
烈心的眼里闪过一霎侥幸,“是!”
“另外,安排人把旁边的帐子收拾收拾,以后你就随侍在大皇子左右,听凭调遣。”
“啊?”烈心扑通跪下,“不要啊,主人我知道错了,我自领一百鞭,还不行吗?”
“呵,跟着大皇子你还觉得委屈?”主帅合上奏折,一双寒眸,愠怒地注视着他。
“不敢。”
“自领一百鞭,退下!”
烈心虽心有不甘,但瞅了瞅那双冰冷得可以下刀子的眼睛,还是乖乖退下。
一出帐子便见着抿笑着站在外间的天君使臣冠宇,“怎么?又要挨鞭子了?”
“去,去,去,笑个屁!”他怒吼吼地将他推开。
“笑的就是你啊!”冠宇双眼一眯。
烈心抡起拳头,望了一眼帅帐,又缩了回去,“你给我等着!”
“不打了?”
“你!”烈心又抡起拳头。
此时帐内传来一声轻咳,冠宇收敛了笑容,正了正衣襟,往里而去,烈心呸了一口唾沫星子,悻悻地去领罚。
“仙使来的正好,白烟正好有奏折一封,要呈给天君。”
冠宇见他双手递来奏折,躬身接过。
“上神,功勋卓著,还如此谦恭有礼,真是折煞小神。”
“天君可是有御旨?”
“确然。”都是相熟的,白烟又是天后嫡亲的兄长,且为天君所信任重用,他便将御旨交给他翻阅。
“此处乃是屯驻重兵的要塞,天君希望上神再多担待些时日。”
“除魔卫道,乃是为神的天职,非是白烟怠惰,实在是旧疾缠身,恐不久于将来。听闻大皇子,年少有为,一定能不负众望。”
“方才小神落地时,见着那倒悬河口的寒冰已经融化过半,难道……”
“这阵历经万年,被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忽然白烟捂住胸口,额头青白之气交替,汗如雨下。
“让小神来帮您一把!”冠宇欲替他疗伤,可是掌心刚贴上,未及运功,就被寒气冻得僵硬。
良久,外间愤怒地冲进来一金甲神,不由分说,金枪一扫,熊熊焰火便将二人包裹。
“大皇子,你怎么可以?”
“闭嘴!”
烈心想要救,但又不知如何下手,正准备以死殉主,忽然火灭了。
“大皇子驾到,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白烟已经缓和过来,但冠宇还是个冰人。
“恕罪?上神别打小报告才是,毕竟我只是个庶出的皇子。”
“岂敢,岂敢!”
“我的帅帐在哪里?”
“烈心!”
“是!”
大皇子见他对白烟俯首帖耳,白了一眼,昂首而去。
“哎哟,这一冷一热,真是要命!”冠宇破冰而出,“若非上神功力深厚,如斯痛楚换了旁人,怕是早已死了十回。”
“多谢仙使出手相救。”
“别,别,若不是上神用仙气护着,小神早已归西,小神还是回天宫复旨,告辞!”许是冻得麻木了,冠宇踉跄了几步,才出了帐子。
白烟在帐中布下结界,悄然而出,来到那倒悬的河边。半融的冰面下,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他抬头望着那斜斜千里的长河,喃喃道:“山重山,水复水,山重水复归何处?”
叹息数声之后,将体内的寒气灌输于法阵之中,忽然天地剧烈地震颤起来,竟将压制邪火的寒冰撕裂。
察觉到异动,三军将士,瞬息之间便赶了过来,严阵以待。而河的对面,亦是魔兵云集,双方僵持了到夜幕,最后竟不了了之,各自散去。
白烟正在修补被损坏的法阵,大皇子冷笑一声,来到近前。
“素闻魔兵剽悍,原来不过如此。”
“行军打仗,切忌轻敌。”白烟平淡道。
“哼!不是只有你会打仗,如今本殿下来了,你只管交出兵权,安心养伤。这劳什子,玄冰阵,撤了也罢!”
语毕,利刃一挥,布下焰火阵。白烟见他出手,便收了法术。
见着邪火被自己的真火或是驱散,或是炼化,大皇子更是骄狂不已。
“上神,上神……”冠宇不知为何急匆匆地又来了。
“父君对我难道就这么不放心吗?哼!”大皇子拂袖转身。
冠宇拜过,对白烟道:“方才行至途中,得知一桩大事,三殿下出事了,天君命……”
“什么?你说我那金尊玉贵的弟弟,死了?”大皇子惊呼了一声。
“大皇子,慎言!”冠宇提醒,大皇子不满,愤然离去。
“异动之时,白烟恰在此处,可以确定,三殿下未曾下坠此方。”
“上神所言定然非虚,小神这就去回禀。”冠宇急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