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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宫遗梦 第一卷:何必惹尘埃 第二十三章:死局

第二十三章(上):煦阳

“终于是醒了,可是让我们担心坏了。”太后看着她笑道。

“多谢母后挂念,儿臣是听到了哭声,才惊醒的。”莫悁朝梁帝怀中看去,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笑得甜美。

“噢,悁儿,朕按你的意思,已经将孩子们送出去给应缄夫人抚养了。只是咱们煦阳只认朕,别人一抱就哭,朕听得难受,实在舍不得,就给她抱回来了。”

“煦阳?”莫悁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是朕给女儿起的名字,女儿叫煦阳,儿子单名一个萱字,你觉得如何?”

“多谢陛下赐名,臣妾觉得甚好。只是将煦阳留在身边,终是不妥……”

太后见状,劝道:“你心里放宽些,如今咱们大梁国力日盛,实在无需用公主去换泰平。小煦阳啊,将来必是在朝中挑个互相喜欢的男子配为驸马,陛下你说呢?”

“母后所言极是!”梁帝忙附和道。

见莫悁仍有疑虑,太后又道:“哀家向你承诺一句话,只要哀家活一日,就保煦阳一日的安宁!”

“朕也发誓,朕今后定励精图治,让大梁山河长兴,觉不让女儿的婚姻由他人做主!”梁帝目光如炬,又握住她的手笑道,“来,你抱抱看咱们的女儿,试试她认不认你?”

梁帝将煦阳放到莫悁怀中,莫悁手法颇为笨拙,孩子仍旧在哭,可等她慢慢地哄了两下后,煦阳竟真的不闹了,而是咧开没牙的小嘴冲她笑。霎时间,一股暖意从莫悁心底流出,她的内心变得无比和缓从容。

“悁儿,将女儿留下来罢。”梁帝仍旧在苦劝。

“是啊娘娘,太后和陛下都发了誓,消了您的担忧,奴婢们也是实在舍不得小公主啊。”崔嬷嬷等人又道。

莫悁看着孩子,思索一回,终于轻轻点下了头。

又过了一阵,见孩子在莫悁怀里睡得安稳,梁帝方放心前去见韩凌霄。谁知正要出殿,却看到永嘉王和娴昭仪坐在一旁,不时低声说话。

“老六,你怎么还没走?”梁帝走上前去,笑道。

“臣弟担心皇嫂安稳,哪里敢走。又才听说皇嫂醒了,便想进去问安,却怕打扰了你们,因而一直未敢擅入。”永嘉王笑回。

“陛下,臣妾也是。”娴昭仪神色有些慌乱。

梁帝并未想其他,而是拍着永嘉王的肩,笑道:

“朕有事要出去,你进屋陪你皇嫂好好说说话。娴昭仪,你也同去罢。”

“臣妾遵旨。”

永嘉王很会逗小孩子,才过了一小会,煦阳便在他怀里破涕为笑。

“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六弟可早该娶亲生子了。”莫悁笑道。

永嘉王将煦阳高高举过头顶,又抱到自己腿上,回道:“臣弟不想和不喜欢的女子整日相对,如若娶不到自己喜欢的王妃,那臣弟宁愿终生不娶。”

“那六弟喜欢什么样儿的,本宫替你多留意着。”

“臣弟,臣弟喜欢,”永嘉王似乎不愿启齿。

“他呀,喜欢温雅淑静,还懂情识趣儿的,老六是巴不得整日和王妃腻在一起饮酒赏月的。”太后打趣道。

永嘉王低着头,表示默认,旁边的娴昭仪也羞着脸没有言语。

“这样儿的可是难找,不过你放心,本宫定替你多多打听。”莫悁笑道。

“不敢劳烦皇嫂。感情之事,原应随缘,若是强求,反到是了然无趣。臣弟自己已经看开了。”

“安东王也未成亲呢,陛下也总让本宫帮他留意着,可你这个做哥哥的尚未娶亲,做弟弟的又怎么敢先娶呢?”莫悁笑问。

“皇嫂不必在意臣弟,只照常给老七找便是。”

莫悁正要回,忽见太后起身,对她冷道;“哀家也乏了,玉心,扶哀家回去,改日再来看皇后和煦阳。”

“是。”

“那儿臣恭送母后。”莫悁忙起身要送,却被太后免了礼。她注意到,太后的脸色有些难堪。

“听闻太后昨儿陪着本宫,一宿未睡,方才本宫见她气色不佳,夭朵,你去让小厨房做碗三红汤给太后端去养养精神,略表本宫的谢意。”

“是。”

谁知莫悁刚说完,永嘉王便也借故告辞。娴昭仪见他走了,感到自己也不便久留,也顺势离开。

“这是怎么了?”莫悁怪道。

崔嬷嬷见柳嬷嬷出去给莫悁煎滋补的药,才转头说道:

“恕奴婢斗胆一言,方才娘娘提了不该提的人。”

“谁?”莫悁想了一圈,后疑惑道,“你说安东王?”

崔嬷嬷点头说:“陛下的生母章纯太后生有三子,陛下和永嘉王温柔敦和,惟有最小的安东王性情骄横。安东王向着亲母,先朝时,他和章纯太后一起,没少挤兑当今太后。因而先帝的子女中,太后最不喜的便是安东王。”

“本宫无意间,竟戳到太后心口的刺儿了?”莫悁后悔道。

“娘娘也是无心,想必太后必不会同娘娘计较。只是奴婢听说,安东王过几日也要从灵州回来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宫内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崔嬷嬷叹了一口气。

莫悁沉思一阵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见陛下虽不和太后过于亲近,却也会恪守孝道,处处尊敬,并未有什么出格之举。永嘉王也常能使得太后开怀,太后对他们兄弟二人,似乎也并不排斥。怎么同胞而出,安东王竟大有不同?”

“龙生九子,各有千秋。只是陛下心里,难免会怜爱幼弟些。奴婢怕娘娘将来会夹在太后和陛下之间为难,还需早做打算才好。”

“我会想办法的,嬷嬷放心罢。”莫悁又抱着煦阳哄了一阵,忽又问她道,“萱儿自打出生后,我就一面未见,嬷嬷快告诉我,他长的什么样?”

崔嬷嬷知道她心中必是思念,便忙回道:“二皇子和三公主长得极像,只不过不像三公主般这么爱哭,他的眼睛也随娘娘一般,是紫色的,漂亮极了。”

莫悁低下头去,过了许久才道:“以后不必再提二皇子了,只说应家公子便是。”

“娘娘这又是何苦?”

“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是。”崔嬷嬷只得叹气应着,正回头要走,忽然想起了一事。

“对了娘娘,陛下怜惜娘娘诞子之苦;又听柳嬷嬷说,娘娘喝了催产药,身子不宜受寒,便嘱咐宫人过几日将这卧房墙壁改为椒泥保暖。”

”椒泥?可是汉武帝为阿娇造寝殿时的所用之物?”莫悁虽在父王的阻挠下,自幼读书不多,却也从母后口中得知了许多传说故事。

“正是了。用花椒树的花朵制成粉末,尔后粉刷墙面,殿内便会温和而芳香,更有红火多子的好念头。”崔嬷嬷笑道。

“虽说如此,可我只要一想到阿娇最终被武帝所冷弃,便会觉得,这东西不好。”

“娘娘,世间万事,除了靠天运之外,更需人谋。”

“多谢嬷嬷,本宫明白了。”莫悁冲她一笑。

第二十三章(下):死局

且说宣仁殿内,韩凌霄得了梁帝的旨意,正要出殿,却发现采喜早在门后等候多时了。

韩凌霄是极狡黠聪慧的人,他早就见宫里风头不对,见采喜进殿,便故意装作崴了一脚,坐地不起。

旁边有侍卫见状,忙将他扶起。

“不必劳烦,我坐在这儿揉揉便好了。”

侍卫听此,方离去继续站差。韩凌霄一瘸一拐地走到右扇殿门后,倾耳细听,隐隐约约听见采喜说道:

“回陛下,二皇子已在应大人府上安置妥了。”

“二皇子可有哭闹?”梁帝心中还尚存着一丝希望,想着倘或儿子像女儿一样换了地方便哭,自己便能以不忍心为由,名正言顺的将他再接回宫。

谁知采喜却摇头道:“并没有,二皇子乖的很,在马车上就只一直睡着。到了府中,二皇子似是饿了,应夫人不放心奶娘,便亲自去喂,二皇子吃的很是香甜。”

梁帝听后,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噢,那就告诉应夫人,让她暂且好生照顾二皇子罢。她已经育有两子,朕是放心的。”

“是。对了陛下,”采喜又面露难色,回道,“奴才方才又去了内府,那御用监的人,仍旧没有一个招供的。反倒是内府的人用刑,将他们一个个折磨的不成样子。奴才同其中几个人原有些交情,知道他们的为人。如今看他们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难受,又想着若因此闹出人命也不妥,便想斗胆来和陛下求个情。”

梁帝沉思一回,叹道:“命人将他们放了罢。只怕还是要从死了的那个身上查。你去带人将他的屋子仔仔细细搜一遍,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另外注意着其他宫的行踪。”

“其他宫?其他宫会有谁呢?”采喜忽然大惊,“陛下是指蓉嫔所居的兰台?”

“朕可没这么指名道姓的,只是说这有怀疑的地方,均不能放过。皇后和皇子因此险些丧命,朕也不清不白地背了黑锅,抓到幕后真凶,无论是谁,朕都必不饶他!”梁帝恨道。

“奴才遵旨,可是请奴才觉得,蓉嫔娘娘还有一个月才能解开禁足,这段时间只有外面的人去兰台送饭,里面的连只鸟都未曾飞出去过,蓉娘娘又怎会指使别人陷害陛下?”

“你似乎,很向着蓉嫔?”梁帝冷眼看着他问。

采喜听出梁帝话里有话,“奴才没有!”他慌忙跪下,不停否认。

“起来罢,做好你该做的,其余的,一概无需去管。”梁帝的口气冷若冰窖。

“是!”采喜起身,似乎又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话要对朕说?”梁帝放下折子,抬眼看他。

“是,奴才斗胆还有一言,陛下也不能只顾着皇后娘娘母子,也该多去淑嫔娘娘那儿看看大皇子啊。昨儿奴才途径御花园,恰看到乳娘在抱着大皇子玩耍,大皇子呆呆木木的,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一般!”

梁帝心中既大为触动,又对他这番越矩的言语颇为不满:“朕还是那句话,办好你该办的事!”

“是,那奴才告退。”

韩凌霄听到这句话,慌忙起身离开。采喜离去后,梁帝终是不忍,他放下折子,转而来到淑嫔所在的云深阁处。

见到梁帝突然前来,淑嫔脸上先是流露出一片惊喜,转而这惊喜又被端庄的神态掩埋,她向梁帝福礼,又忙让乳娘将大公主和大皇子带来。

“佑兕(音同四,古代犀牛一类的兽名,这里指保佑孩子如兕般健壮)的精神,好像养得比往常好些了。”大公主的生母难产而亡,因而她生下来便胎中不足,身上一直娇弱无力,梁帝对于这个大女儿,一直颇为心疼。

“陛下让太医新寻的方子,臣妾每日都催着佑兕喝下。她呀,从不嫌那药苦,如今臣妾看着她的身子,也是越发好了。”淑嫔是佑兕生母的亲妹妹,姐姐难产而亡后,她便奉家族之命进宫,承担了养育外甥女的责任。

“等你再好些,父皇便让你去和弟弟一同去文华堂读书,可好?”梁帝将女儿抱在腿上,温柔问道。

还未等佑兕回答,大皇子便抢着话头说:“父皇,文华堂只有儿臣才可以去。长姐是女子,只能待在宫内学做针线,只有皇子才能去文华堂念书的!”

梁帝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年仅六岁的孩子,竟能说出如此言语,他一把将恒儿拉来,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母妃说的,母妃说,儿臣生下来便比姐妹们高贵。”

“你母妃胡说!”梁帝顿时恼了,他怒瞪着恒儿,恒儿自幼娇惯,哪里见过梁帝这副面孔,旋即便大哭起来,淑嫔在旁忙揽过他来哄。

旁边的佑兕见状,吓得安慰道:“是儿臣让父皇为难了吗,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姨母在宫里,也能教儿臣识字的。”

梁帝将佑兕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又摸着她瘦弱的脸道:“怎么会是兕儿的过失?兕儿不必自责,你什么错都没有。”

梁帝又将恒儿拉到自己身边,严肃道:“你听着恒儿,宫里是有祖训,但父皇之后依旧会让你姐姐去文华堂读书的。反倒是你,小小年纪,不仅不尊长护幼,还妄自尊大,都是你母妃把你教坏了!”

谁知恒儿听了这话,哭的反而越更大声了:“母妃说的没错,父皇有了皇后的孩子,就不要恒儿了!恒儿不喜欢新来的弟弟妹妹,恒儿要让他们统统消失!”

“放肆!你跪下!”梁帝第一次忍不住,动手扇了恒儿一个耳光。恒儿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神,突然间停止了哭喊,只用一种疑惑的、怨恨的、恼火的目光盯着梁帝看。

“说,你错那儿了!”梁帝也回视着他,怒问。

“儿臣没错!儿臣就是希望皇后的儿子治不好病,永远都不要回来!”六岁的孩子,天真直率,童言无忌,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

“朕,朕可真后悔当时让你娘亲自抚育你!”梁帝气得言语梗塞,旋即便摔门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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