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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宫遗梦 第一卷:何必惹尘埃 第十四章:玄机

第十四章(上):悁儿

次日清晨,莫悁为梁帝更衣梳洗,正要走时,梁帝忽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忙拉住莫悁说道:“对了悁儿,”

“陛下叫臣妾什么?”莫悁以为自己听岔了,忙问道。

“悁儿啊,怎么,难不成朕记错了你的名字?”

“不是,是臣妾有些感慨,陛下可知,这世上除了母后外,就再没人这么唤过臣妾了。”提到母亲,莫悁眼圈开始微微泛红。

“你父王平日里不叫你名字吗?”

“父王他,他又近二十个儿女,记不清所有人的名字,便只喊臣妾为老二。”莫悁苦笑一声。

“这北芜王倒是有些奇怪,天底下哪有记不住自己儿女名的父亲呢?”梁帝笑笑,并未多想,谁知这话却戳中了莫悁的痛点,她强忍住泪水,没让自己失态。

“那正好了,以后在中原,你的名字就只能有朕一人来叫。”梁帝又对她笑道,“朕方才喊住你,是想和你说,后宫杂事繁多,你只安心处理这边的事情便好,前朝的事情,就不必过问了。”

梁帝本意是不想让她知道北芜发生之事,谁知莫悁却会错了意,忙表态道:“陛下放心,后宫不得参政,臣妾是知道的。”

梁帝对她一笑,遂又搂过她的肩,低声说:“朕今儿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好好等着朕。”

莫悁的脸顿时变得绯红:“是,那臣妾恭送陛下。”

送走梁帝后,莫悁又开始思索该如何处理小路子。她思来想后,终是把小路子叫到了面前,肃目道:“背主弃义,按律当诛。可是本宫念你确有难言之隐,且迷途知返,便不想再追究什么重罪了。对外,本宫就说你失手打碎了花瓶,将你撵了出去。内务处的人本宫已经打过了招呼,他们会给你安排个合适差事的。”

“谢娘娘大恩!”小路子噙着眼泪磕头。

“另外,这里有三百两银子,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且拿去,将家里的债还了,再买处宅子给你母亲养老,余下的钱,就留给你姐姐做嫁妆罢。”

“娘娘!”小路子已哭得模糊,不住叩头谢恩。莫悁实在不忍再看到这幕,便命人将他扶起,搀扶回屋。

从正阳宫离开后,内务处的曹公公将小路子安排进了御膳房,让他在那儿给厨子打个下手。而正阳宫总领太监的位子,则被小白子取而代之。

小路子才去了御膳房,并不熟悉那儿的环境,因而不甚同人讲话。而那御膳房里人来人往,最是繁杂,也没有几人能注意到新来的他。

正做事间,忽听外面一个尖声喊道:“徐公公,皇后娘娘的午膳做好了吗?”

小路子认出来那是正阳宫的银弦儿,因不想让熟人看到自己如今的破落样儿,他便匆忙回避到身旁的橱柜后面。

“好了好了,等蓉贵妃娘娘这边的盘兔肉出了锅,就是皇后娘娘的。”徐善挥汗答道。

“蓉贵妃的盘兔肉?”银弦儿诧异道,“昨儿我们娘娘说要吃宵夜,我来取时,不是说这兔肉只够做一盘了吗,怎么才只一上午就有了?”

“哎,”徐善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皇后主子昨儿要了那盘兔肉,今儿早上蓉贵妃才不依不挠,定要吃的。御膳房里可不是早没肉了,宫里又没养兔子,我便只能让小毛子现出宫去买,这才得了来呢。”

“怎么,偏生他们宫里的人就高人一头,我们宫的就合该靠后?皇后娘娘乃一宫主位,凭什么吃饭要排在蓉贵妃后面?我偏不信这个邪,今儿你非得先给我做好,才能再给她做!”

“哎呦,您就饶了我罢。宫里谁不知道那蓉娘娘不是好缠的,她若知道了这事,能带人将这厨房砸个稀烂,陛下又总护着她,少不得要训斥咱们,奴才们也不想丢饭碗啊!”

“你也不用你的狗眼看看,这宫里眼下到底是谁当家!蓉贵妃哭闹了两日,陛下理都未理,反倒是近日常来我们娘娘处!你敢误了皇后娘娘的饭,我便转脸就去回她,同样不会让你好过!”

“您这儿又是说哪儿的话呢?”徐善脸色一变,忙陪笑道,“咱们几个哪里敢忽视中宫娘娘呢!银公公不知,皇后娘娘的饭菜是先做的,只是做得精细,还未全熟,因而才要再等待一会子功夫。银公公最是菩萨心肠,劳烦公公回去,也替咱们几个美言两句,咱们定忘不了您的好!”

“是啊,银公公就疼疼奴才们罢。”旁边几个小太监也过来求道,银弦儿被这番好话冲了头脑,遂摆手嚷道:“好了好了,我暂时不会说的。你们还不快把饭菜给我!”

“来了,这就好了!”徐善十二碟菜垒到案上,忽又想起了什么事,忙到远处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来,用勺子娶了些粉末撒到那罐煨山鸡丝燕窝汤上去。

“这撒的是什么东西?”银弦儿又问。

“噢,这是,这是南孟国进贡的香精,撒一点到饭菜里,最是鲜香可口!别宫的娘娘都没有,我只留给了皇后娘娘。”徐善边擦汗边笑道。

“嗯,快给我罢。”

徐善将小案递与银弦儿,又弓着腰笑道:“您老走好!”

第十四章(下):玄机

见银弦儿远去,徐善才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小路子也终于敢从橱柜后探着脑袋出来。

“干爹,这两宫里没一个好缠的!咱们又都得罪不起,该怎么办啊!”一个年龄尚小的公公拉住徐善问道。

“怎么办,自然是谁能走得远,咱们就听谁的!”徐善吞了一大口茶水答道。

“那儿子觉得还是跟着皇后更稳妥些,人家毕竟是一国之母,将来若生了嫡子,准保是太子!”

“呸,还太子呢!你想的倒美!”徐善朝他啐了一口,又指着那瓷瓶道,“看到没!是不是皇后,有没有皇子,她说的可不算!听干爹的,还和之前一样,抱紧兰台的大腿,才是正道!”

“知道了,干爹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

“嗯,这就对了,快去,把这瓶子收好,千万别被外人瞧见了。”

“是。”

谁知这话恰被站在一旁的小路子听到,他先是气恼,本打算上前同徐善理论,后又觉得那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但一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恰好慈安宫的人来要加做一道燕窝红枣鸡丝粥,小路子看见徐善将那汤做好后便直接端了去,并未另加什么佐料,便陡生了许多疑惑。

“同样的燕窝和红枣,怎么偏娘娘的有那香精,太后的却没有?若说后宫里的尊贵,谁还能比得过太后她老人家?”小路子越想越不对,便决定趁无人时,查个究竟。

这日下午,徐善因尿遁出去了,小路子见周围人劳碌了一下午,皆有困意,便趁他们不备,直开了那柜门,谁知他刚够到那白瓷瓶,后面不知是谁就大喊了一声:“喂,你这小子干什么的!”

小路子吓得差点将那瓷瓶砸落在地,他在惊吓中连忙将那瓷瓶盖拔出,迅速倒了一点粉末在手掌上,紧接着立即塞上瓶盖,又忙把手缩回到袖子里。

“我看着柜子里有几个瓶子倒了,就想着给扶起来。”小路子回头笑道。

那宫人打量了他一番,也没甚怀疑,便问道:“倒是个勤快人,你之前打哪儿来的?怎么倒感觉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呀,原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小路子,因毛手毛脚打碎了一个宝贝花瓶,才被撵到了这儿。和那小毛子的状况差不多!”旁边一个知道底细的宫人说道。

“快别提什么小毛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御膳房养了个祖宗!他成日里也不知道买的什么菜,一去就是大半日,更稀奇的是,徐总管也不恼他!”

“哎,小点声儿,我可听说,小毛子在宫外巴结上了什么贵人,每次出门都要给那贵人办事,因而才大半日不见人影。那贵人出手阔绰,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这才堵住了徐总管的嘴。”另一个低声说。

“这么说,小毛子要发达了?”

“多半是罢,咱们且等着瞧。这段日子先别挑他的刺儿,免得日后他起来了,给你小鞋穿。”

“你说的有理。”

小路子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但是并未放在心上。他趁人不备,将手中的粉末用帕子包起,揣到怀中。次日,他又悄悄找到之前相熟的、如今负责外出采办宫里胭脂香料的太监贾贵,委托他去宫外医馆帮忙寻问。

等了大半日,宫门落钥前,贾贵终于喘吁吁回来了。

“怎么样了!?”小路子急问。

“我的佛祖,你哪里得来的这脏东西!”贾贵将他拉至角落,反问道。

“你说这是脏东西?”

“末子里有麝香、红花,还有紫茄花粉,样样都是怀孕的大忌,还不算脏东西?!你净了身,难不成还需要这个吗?”贾贵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哪里的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小路子忙解释道,“你确定这是堕胎的药粉?”

“这还有假?就算不堕胎,也能致女子不孕!你快和我说说,这东西你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不能说,你知道后是惹祸上身,你我相识多年,我不能害你。只一句话,你今日帮了我大忙,日后我必定重谢!”小路子说完,同贾贵告别,飞一般跑了回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今日出宫我还看见了你们膳房小毛子和那个将军……”可惜小路子跑得快,贾贵这话,他并未听见。

正阳宫内,莫悁正用着晚膳等着梁帝,忽见崔嬷嬷低声来报,说小路子有急事,想见娘娘一面。

莫悁思索一回,示意崔嬷嬷让他进来,小路子来到后,左瞅右看似有难言之隐,莫悁会意,命人皆退下。

“说罢,你急着见本宫,可是有什么话说要说!”莫悁看着他道。

“是,奴才有件砍脑袋的事,不得不告诉娘娘!”

“那过来说罢。”

说毕,小路子便走到她跟前,低声耳语了一番,莫悁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东西还有吗?”莫悁铁青着脸问他。

“有,在奴才怀里呢。”小路子将那帕子掏出,递与莫悁。

“奴才想着,能使唤动徐总管的人,满宫上下,也只有太后、陛下和蓉贵妃三人。奴才虽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指使的,但也觉得,蓉贵妃动手脚的可能性更大些。娘娘还是早向陛下说明的好。”小路子回道。

“未必是蓉贵妃。”莫悁冷笑道,“她是有极大的理由,但别人也未必干净。你且等着,过些日子后就知道是谁了。”

“是,可娘娘也要小心为上,御膳房的饭菜,近日就别吃了。”

“嗯,本宫会想办法的。今日的事,难为你费心。待本宫揪出了那冷面冷心的人,自不会忘记你。”

“奴才是诚心想帮娘娘的,绝无半分私心! 娘娘对奴才有大恩,奴才豁出性命也要相报!”小路子叩首道。

莫悁忙将他扶起,苦笑道:“不必如此,快回去罢,免得引人怀疑,今后若是再得了什么风声,想着本宫就行。”

“是,多谢娘娘!小路子告退。”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唱驾声喊:“陛下驾临正阳宫!”

莫悁忙整理了仪容,匆匆上前迎接。小路子也趁乱溜了出去。

“这芸豆黑米粥怎么你只喝了这么两口,不饿吗?”梁帝拉着她的手问道。

“臣妾今日没有胃口,总吃不下东西。”莫悁笑答。

“这又是为何?之前不是说,御膳房的饭菜很合你口味吗?”

“噢,是臣妾想着,明日便是初六,陛下答应要宴请陪臣妾前来和亲的娘家人。这虽是喜事,可此宴过后,除了夭朵这么一个陪嫁侍女,他们便要和臣妾分别了。天高路远,也不知下次何日才能相见。这么想着,心中便难过了许多,还哪里有心思吃饭呢?”

“这又何难?”梁帝笑道,“你若是想他们了,今后每隔两年,朕便允许几个要紧的人进宫来看你。”

“果真吗?”

“朕的话就是圣旨,怎会有假?”

“那臣妾可是相信了!”此时此刻,莫悁脸上才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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