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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宫遗梦 第一卷:何必惹尘埃 第十三章:两难

第十三章(上):两难

且说早朝方始,梁帝刚坐,就看到兵部尚书雷海上前奏报。

“启奏陛下,昨晚忽有探子来报,说近日北芜驻军在我大梁边境之地很不安分,不仅时常有抢掠伤人之事发生,更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军粮。微臣实在是觉得,年初北芜汗王许诺和亲,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其豺狼野心,日月可鉴!”

梁帝听后,心中一沉。

“陛下,微臣也觉得,大梁对北芜的防守不仅不可松懈,反而要更加强固。二十年前的长平之战,我们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还被迫将两个州割了去;如今国运日渐昌隆,陛下定要一血前耻,为战亡的兵士复仇,让列祖列宗瞑目啊!”

“是啊陛下,恳请陛下禁足皇后,严防北芜!”

……

朝中士气慷慨,梁帝却无论如何都激动不起来。下朝回到宣仁殿后,他盯着奏折一言不发,采喜更是不敢出声,只在一旁静静站立。

“采喜,你觉得皇后怎样?”不知过了几时几刻,梁帝忽然抬头问道。

“啊?奴才觉得,皇后很好。”采喜不知他这话何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个好法?”

“这……就是,就是对奴才们都很好。”

“你可真不会说话,让你夸人都不会。”梁帝笑了一声,又对他道,“行了,你且去太医院,将卢太医喊来,就说朕要他来请平安脉。”

“喳!”

采喜不久便将卢寄鹤带到,卢太医见了梁帝,俯身请安。

“不必了,卢爱卿起身罢。”

“谢陛下。微臣这就给陛下请脉。”

梁帝摆手说不用,又示意周围人等退下,后低声问卢太医道:“朕让你来,是想问你,如今御医房里,还有没有那种能让女子不孕的药?”

“啊?!这,这……”卢太医万没想到梁帝会开口问这等事,他一时唬得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朕就问问,你紧张什么?”梁帝弯了身子,看着他道,“你就直说有没有罢。”

“有是有的,那药叫一清散,虽说无色无味,可连服五包后便可致女子终身不孕,不过,不过这药可是大忌,若后宫嫔妃拿了此药,一经发现,无论其家世子嗣如何,均要被打入冷宫,余生皆不得出。陛下,先帝朝时的尹婕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朕记得尹婕妤,她当年用一清散害的谢美人一生无子,后来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发现,将尹婕妤直接锁进冷宫,连帮她的太医都一并杖毙了,后来没出一年,尹婕妤就因风寒而亡。”

“是,微臣不敢揣度圣意,可是陛下,这药微臣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啊!”

“朕不要这个,”梁帝严肃道,“朕要那种服后可以避孕,停时又能有喜的药。朕命你不管想什么办法,三日之内都要给朕拿来!”

“这……”

“你若是敢不答应,便是抗旨不遵!”

“微臣不敢!”卢太医忙跪地应下,衣背已湿了大片。

又说正阳宫内,莫悁午觉醒后,叫过崔嬷嬷,向她耳语交代一番。崔嬷嬷不解其意,但仍旧去照办。

不出一刻钟,正阳宫内竟人人都在传,说路公公不知出了何事,见了谁都哭着借钱,凡借给他钱的,不论多少,皆成了恩人。

“时候差不多了,嬷嬷,你去把小路子带来罢。”莫悁看着窗外枯叶道。

“是。”

小路子很快被带到莫悁面前,莫悁见他眼肿如桃,涕泪肆虐,不禁假意纳罕:“你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奴才没事。”小路子用袖子抹了把脸道。

“都这样了,还对本宫说没事?听说你四处寻银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本宫或许可以帮你。”

“多谢娘娘,奴才真的没事!”

莫悁低头不语,旁边的崔嬷嬷忙碰着他的胳膊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娘娘又不是那狠心无情之人,你为何不愿和她说啊?”

“奴才……”

“你既不好意思开口,那我便帮你求这个情。回娘娘,是小路子的姐姐遭山贼胁持,贼头儿要索二百两的赎金才肯放人,否则就要撕票。他家就只有姐姐和老娘相依为命,若人没了,可怎么得了!还请娘娘发发慈悲,帮帮他罢。”

“这事不难,只是你为何不肯亲自同本宫说?你可知耽误一刻,你姐姐可就多半会没命!”莫悁盯着他道。

“奴才,奴才是不肯劳烦娘娘……”

“噢?”莫悁冷笑了一声,“本宫看你不是不肯,而是不敢让本宫的人接触你姐姐罢!”

话音刚落,小路子便直杵在原地,口中吸气,眼眶乌青,浑身战栗不安。

“你是怕本宫的人过去,稍一打探,就知道了你收受前总管施册贿赂,监视本宫之事,对不对啊路公公!”

一语未了,小路子便“扑通”一声跪地,大喊:“娘娘恕罪!”

“本宫之前一直在想,陛下知道殿里那么多的消息,究竟是谁透出去的!谁知查了一圈,竟查到了你小路子的头上!你可知本宫有多寒心!”

“啊?小路子你怎么敢!”崔嬷嬷长大了嘴,万般不肯信。

“娘娘恕罪,都是奴才一时糊涂才错拿了施总管的好处。娘娘若是恼火,就全责罚小路子一人罢,奴才斗胆,还请娘娘救救奴才的姐姐!”

莫悁冷眼看着他,又问:“施册的那些钱,对你就这么重要?”

“奴才自小便没见过父亲,小时候全靠母亲和姐姐给人洗衣度日。后来老母病重,向当地的周财主借了二十多两银子看病,谁知那银子利滚利,不出一年竟又多了二十两要还,家里实在还不起了,周财主便说要把姐姐卖到窑子里去抵债。奴才是万不能让姐姐去哪种地方的,实在走投无路,奴才才入了宫,谁知那债越滚越高,奴才每月的俸银只勉强能还利钱,根本不知何日才能还清银子,还我姐姐自由……”

莫悁听后,沉默了片刻,又问:“为何当初不直接来找本宫?”

“那时娘娘才刚入宫,奴才并不熟悉,哪里敢向娘娘开口!且在娘娘进宫的前一日,施总管就已经找到奴才了……”

“那你之后为何,又把那房宅田仆给退了回去?”

“奴才一方面是担心出事,另一方面也是愧对娘娘!娘娘待奴才就像亲姐姐一样好,奴才每次站到您跟前儿,就会想到那件事,实在是坐立难安。”

莫悁抬头看他,见他并不似撒谎模样,便低头沉思一回,轻声道:“起来罢,你先回去,让本宫冷静冷静。”

“那奴才的姐姐……”

“你放心,你姐姐没事。”

“啊?多谢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小路子又朝地上咚咚磕了三次个响头,方颤抖着离去。

他走后,莫悁久久无法释怀。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小路子呢?”夭朵给她披上斗篷,问道。

“让本宫再想想,这种事儿,反而是难办。”莫悁摇了摇头,又见崔嬷嬷还愣在一边,便拉过她道,“嬷嬷,本宫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此事非同一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才未同你细说。”

崔嬷嬷微笑道:“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正好奴婢也想告诉娘娘一句话呢,奴婢虽不比朵姑娘跟着娘娘的时候长,但是也请娘娘放心,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今后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谢谢你崔嬷嬷。”莫悁看着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对了公主,那去找李婆子的鸠庆,方才也来回了。”崔嬷嬷又道。

“他怎么说?”莫悁忙问。

“鸠庆说,李婆子还是痴痴傻傻的,问什么都咧着嘴说不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莫悁又沉思一回,对她道:“你让鸠庆再去问,就提夏儿的名字试试看。”

“是。”

这边莫悁仍在考虑该如何处置小路子,那边梁帝也在想如何对待莫悁。宣仁殿内仍是透不过一丝风来,烦闷压抑。

“陛下,卢太医来了!”又过了两个时辰,采喜忽进来报。

“快让他进来!”

“是。”

一语刚落,采喜便将卢太医请了进来,梁帝挥手示意采喜等人出去。

“微臣……”

“别请安了,快说,东西可得了没有?!”梁帝急问道。

“有了!回陛下,奴才下午腆着老脸,去西街的春眠楼找到那儿的妈妈,花重金得了她们的避孕方。之后又对比着咱们的方子进行改良,终得了这一味药!”卢太医涨红了脸,将那药包从怀里掏出,很是不好意思。

“你倒是聪明!这功劳,朕记住了!”梁帝拍拍他的肩道。

“谢陛下隆恩。陛下放心,这药不仅无色无味,还不伤身体。女子停用后,只要调理一二,就必能再次有孕。”

梁帝展开那药包,搓了一点药粉在手掌上,又沉默了半晌。

“陛下,陛下?”

“啊?”经卢太医提醒,梁帝才回神。

“陛下若是无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梁帝忽然喊住他,合眼轻声道,“之后朕会派御膳房的人定时向你取药,看见有令牌,就放心递给他。”

“是。那微臣先行告退。”

卢太医走后,梁帝又命采喜将御膳房的总管徐善传来,低声嘱咐了一二。

又过了一阵子,采喜递了茶来,问梁帝道:“陛下今晚要去哪儿休息呢,奴才好去吩咐他们早做准备。”

梁帝低头沉思一回,回道:“朕没想好,你觉得朕应该去哪儿?”

“奴才不敢妄议。”

“无妨,你且大胆说来。”

“那奴才觉得,蓉娘娘昨儿哭了一宿,今儿又一整天滴米未进,陛下还是去瞧瞧她罢。”采喜答道。

“噢?又和朕来这一套?”梁帝皱了眉,对采喜道,“朕明日再去瞧她,今晚还是去皇后那儿。”

“是。”梁帝起身,用余光瞥了一眼采喜,发现他神情略有失望,心里忽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第十三章(下):周旋

正阳宫内,莫悁正在用夜宵。

“陛下来啦?臣妾参见陛下!”莫悁假意笑着。

“不必拜了,吃的什么?可还爽口?”梁帝亲自扶起她问。

“盘兔肉,天气渐冷,吃这些最暖身子,陛下要尝尝吗?”

“朕才用了晚膳,就不吃了。”梁帝一面忍不住去看她,一面又怕她吃出了药粉的味道,便心虚问道,“这兔肉味道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啊?噢,和在北芜时的味道,自然是有些差别的,臣妾母国喜爱烤着吃,中原则爱炒,味道上一个鲜美,一个糯软,各有千秋。”莫悁笑道。

梁帝看她并未察觉异样,方放下心来。晚间更是早拥佳人入怀,风光旖旎,万般风情。

“陛下如今膝下子嗣尚少,臣妾盼望着能早日给陛下添个孩儿呢!”莫悁躺在他怀中,用手指勾着他胸前的寝衣,浅笑道。

“啊……不急。”听到这话,梁帝显然有些慌乱,他不敢去看莫悁的眼睛,只胡乱向床顶望去。

“不急?陛下莫非是不愿再做父亲了吗?”莫悁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脸,疑惑道。

“自然不是……”

“那是?臣妾知道了,”她忽然起身,用被子裹着胸口对梁帝答,“陛下是怕臣妾的孩子生出来,会和恒儿争抢皇位对吗?陛下放心,臣妾绝无此念,臣妾只想让孩儿好好度过一生,那皇位和臣妾无关,臣妾也不想去争!臣妾不过是想和陛下有个血脉,仅此而已!”

梁帝听后一愣,他越发觉得对不起莫悁这片真心,但他同时又理智尚存,知道此刻生下嫡子,将意味着什么。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还年轻,还不想去考虑立储的事,”梁帝仍是不敢看她,遂将头扭到一边道,“朕说不急,是不想让你太辛苦。你才成为中宫,各项事务难免要熟悉一阵子,若乍有了身孕,可怎么抽得开身呢?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那臣妾可要多谢陛下体贴了。”莫悁细想这话也在理,遂不再追问,又笑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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