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神君不给我这东西,解阵我也会出力的,神君你都说是主动送了,那就是你自己想送我的了。”
卿一噗嗤一笑,拎着玉佩上的络子举起来,一个弹指上去,玉佩旋转出一圈一圈温白的涟漪,转念想出个自认为相当漂亮的理由:“那我就当神君托我保管了。”
星子早没了,楠玉凝视着她灰黯天光里愈显得亮晶晶的眸子,不温不火开口戏谑:“你之前千方百计跟澈目打听本君有何宝物,本君这会儿亲自给你送来,你还要找个推诿的借口。你这张嘴,不说话就不说话,一说话,就贯是一副伶牙俐齿!”
卿一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这话从楠玉嘴里说出来,搞得她好像是个白眼虫,不仅抱着楠玉的大腿,吃着他的饭,现在还千方百计想掏他的家底,虽然她隐约觉得自己有了这个趋势,可是依然虚势地提高了音量。
“这种事儿,澈目也值得跟神君讲?!”
楠玉听出她说话没有底气还故作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匿笑了一声:“澈目的话,不要信太多。”
“欸?”卿一收起玉佩,回想自己跟澈目之间还有没有过什么有损她形象的对话,半天才迟疑开口,“可是,澈目跟我说,神君的话不要信太多。”
“是嘛……”楠玉捋了捋落到胸前的头发,捻着发尾,算计着该怎么折腾这死小子,既然卿一生气了,算计的第一步也就有了,“起码本君没害过你吧,澈目可是在本君跟前告了你不少的状。”
卿一摩挲着下巴,也在思索回去以后该怎么折腾澈目:“也是哦,他竟然还告状……”
楠玉一旦要认真做事,就会摆上清冷的脸,换上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态度,就像他此时虽然嘴角噙着笑看着卿一,眼底深处却一片严肃静穆。
“本君要解阵了。”他虽然欣喜能与卿一有个独处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的地点不算太好,况且他有些饿了,这里连个鸟都没得吃。
卿一被他清冷的声线拉回注意力:“好!”
楠玉又起了想考考她的心思:“八卦你记住了,卦诀也记得一些,本君再问你卦与五行、时节是何关系。”
“神君这问得也忒简单!”卿一精明地眨了眨眼,挺直腰板叉着腰,似倒豆子一样开始背诵,“乾、兑属金,旺于秋衰于冬;震、巽属木,旺于春衰于夏;坤、艮属土,旺于四季衰于秋;离属火,旺于夏衰于四季。”
光听语气都能感觉出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楠玉赞赏地点了点头,开始目测四周。
八块巨石早就随着机关的启动挪移了位置,原本覆盖的位置,分别升出八根刻着刻度的桩子,桩子上雕刻的纹路里流淌的气息让楠玉有些心悸;可是再怎么心悸,这个阵也得硬着头皮解。
楠玉沉沉琢磨着哪种方法胜算大些,半炷香才开口对着卿一说:“你方才画卦也看到了那些桩子,此时属夏,本君会从离卦开始,按五行相生顺序按那些桩子。离卦下一刻度,坤、艮同时下二,乾、兑同时下三,坎下四,震、巽下五。”
“需要我做什么?”卿一再次快活地撸起袖子,热情又燃了起来。
“因为坤艮、乾兑、震巽两两要同时按下,本君需要你去按艮、兑、巽三卦,明白么?”楠玉吩咐完毕,因为并不知道那些桩子按下去会造成什么,卿一的脆弱让他有些担忧,于是又补了一句,“那块玉佩,揣在胸口。”
“好!”卿一回答得干脆,楠玉此时让她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她无须怀疑。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楠玉向着离卦去了,卿一去了艮卦,候着楠玉指示。这个于两人来说并不是难事,除了桩子和桩子有些远,其他一切顺利,按下那些桩子也没有出现楠玉担心的情况。
最后的震卦与巽卦同时被按下,地下猛然传出什么东西齐齐被折断的声音,紧随而来是地下剧烈地抖动,楠玉与卿一此时正面对面,中间隔着巨大的太极图,他看不太清卿一的脸。
化作虚影迅速闪到她身边,卿一神色紧张,地下传上来的剧烈晃动让她有点晕眩,紧紧拽住楠玉的衣袖:“神君,现下这是何情况?”
看出了她的不舒服,楠玉握住她的手,略使劲捏了捏,期望这样能给她些慰藉,语气放柔和:“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阴阳鱼太极图的两颗鱼眼突然落了下去,不知道砸到了哪里,发出“轰”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卿一一哆嗦。
又是“咯咯咯”的机械声音传出,声音比之前精细很多,随着这声音渐停,太极图訇然大开,楠玉知道这个阵此时差不多就算是解开了,敞开的太极图下是何处,他不知道,容不得他细想,直接拉着卿一跃了进去。
两抹身影一消失,太极图“铿!”一声迅速关闭。
不知道在黑暗中降落了多久,耳旁只留着因极速降落产生的呼啸风声,除了这个,卿一还感受到楠玉紧握着她的手,只要降落的速度够快,脸红就追不上她。
即使楠玉查探到陆地已近,早早就化出柔软的藤网准备接住他们,卿一的脸还是免不了狠狠撞上沙地,这真不是个好体验。
“呸呸呸!”卿一抹着脸,声音颇大吐着嘴里的沙尘。
她已是满身狼狈,黑暗里瞥见楠玉还是一身高雅矜贵,厚脸皮的她这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怪不得楠玉要给她胭脂水粉,就她这副模样,弱暂且不提,光这不堪的形象上说不好就能把神君脸面丢光了。
大风席卷而来,一阵一阵似闺阁女子夜里盼君不见君时不时的忧思,呜呜似暮年老妪盼儿不见儿的哀泣,风里裹挟着细沙,细沙上烫着鲜血,腥甜味儿和铁锈味儿混杂在一起,死人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残忍逗弄人的嗅觉,血的味道,失望大过希望。
风里的味道让卿一有些窒息,她扯过袖子捂住口鼻,闷闷问道:“神君晓得这是何处么?”
楠玉化出个刚好遮住两人的银色结界,刚好挡住一束大风的轨迹,风摔倒在结界上留下一层浅薄的黄沙,少顷,磁性的声音夹杂着呜啸的风声卷进卿一的耳朵。
“本君觉得,这里是无妄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