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卿一瓮声瓮气的话,倚春拂夏刚准备过来安慰,院外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叫喊声。
“卿一姑娘,卿一姑娘!”澈目只敲了两下门,闪过倚春拂夏的阻拦,急匆匆奔进来,礼都未来得及请,指着外面,“君上!君上他中毒了!”
卿一的皱包子脸正正对着门,正正好被澈目撞见,澈目一下就掐住大腿,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笑,面上装出戚戚色。
“等我收拾收拾,就随你过去!”大腿中毒了,卿一这作为抱大腿的,当然要去瞧瞧关心关心。
“欸!澈目瞅着您这样就挺好,赶紧随我去就是!”澈目直接就上身过来,拉住卿一的袖角,闪身消失不见。
抚月轩进进出出一堆小仙倌,端盆的端盆,送毛巾的送毛巾,脸上都是焦急慌张的神色。
“啊!卿虫子你来了!”卿一将将踏进正厅,黎子靖就扑了上来,“楠玉,他中毒了啊!”
无视黎子靖夸张的声音,躲过黎子靖扑来的动作,卿一福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关心:“卿一闻得神君中毒,来瞧瞧神君如何了?”
瞧着楠玉苍白的脸色和唇,好像挺严重的,怎的一个神君还会伤成这样。
“你瞧本君这衣裳,”楠玉扯开干涩起皮的嘴唇,拽了拽沾了酒渍的前襟,露出个无奈的笑,“中毒了,连个酒都端不稳。”
黎子靖悲戚的脸脸色一凝,心里暗骂楠玉不要脸啊不要脸,那酒,是你自己洒的么?突然就不想帮楠玉这个厚脸皮。
趁着楠玉接过澄心递来的热毛巾擦脸,黎子靖冲卿一使劲使着眼色。
接收到黎子靖的挤眉弄眼,卿一瞄了一眼楠玉,转而递给黎子靖一个询问的眼神。
得到黎子靖确定的眼神回复,卿一心里有些无语,楠玉这么做是为哪般啊,心头一转,撤下语气里的关心换为疑问:“啊……那神君还能教我吗?”
怎么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应,司阳府里司阳一回去,那堆小仙婢呼啦啦围上来嘘寒问暖,怎的这虫子还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教她。
楠玉放下毛巾,挥退众人,直勾勾盯着卿一,加重口气:“本君中毒了!”
“唔……所以是不能教了是么?”卿一鼓着嘴,做得一脸为难,“那我找找别人?”
“……”
黎子靖已经抢回自己的扇子,看到楠玉的黑脸和卿一的为难脸,转过头,打开扇子挡住半张脸,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俩人真是好样的,一个装中毒,一个装糊涂。
“可以教。”楠玉突然又拿起毛巾,捂着嘴咳嗽,嗽毕洁白的毛巾赫然一摊鲜血。
“嚯!”这一口血吐得黎子靖吓了一跳,急忙撤步远离楠玉,楠玉这是真下了“血本”啊!
卿一疑惑了,再次递给黎子靖询问的眼神,黎子靖也有些迷惑,楠玉这个级别的神仙,他看不透,楠玉托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不晓得楠玉之前到底有没有中毒。这口血过于真实,按楠玉的狗脾气,要不是真中毒,他能舍得自己咳血?
“本君可以教,你多勤奋些,少气些本君。”楠玉装得气若游丝,仿佛再多说些话,人就要没了。
本来看到咳血,卿一都快信了楠玉的话,看到楠玉这浮夸的样子,又开始怀疑,想继续跟他贫嘴。
看着卿一将信将疑要说话的模样,楠玉直接开口:“你且闭闭嘴,本君耳朵嗡嗡响得厉害,你日后照常来就是了。”
一计不行,再上一计,楠玉心里又开始打小算盘,多给这虫子点好处,没准就听话些,于是转移话题。
“对了,你之后学招式,得需个称手的兵器。”
“神君这里有?”卿一心里也开始打小算盘,她老早就打听到楠玉有不少好东西。
“本君送你?”楠玉微微偏头,挑着好听的声线问道。
“不用!”卿一摇了个头,给出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心里盘算着拒绝以后再怎么说。
“真不用?”楠玉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疑问的声线挑高了一些,起身掏出个古剑的图纸在卿一眼前一晃。
“这剑好拿吗?”嗯,这图纸,好香!
“闭上眼睛?”楠玉轻笑,脸上恢复些血色。
睁眼时,已经身处一叶柚木扁舟,漂荡于茫茫然天地间,静静浮在一方如镜的华泽,水面靛清无波,浩汤无垠;有青白芦苇出水,间杂厥草椒花,偶有浮水青莲叶,偎拥浅红花。
舟中水蓝长袍男子轻轻牵着青碧色衣裙女子的袖角,璧人相对,四目相视,卿一一阵局促,急忙错开视线,环顾四周。
“这是……镜泽?”
看着眼前女子的局促样,楠玉哑然,低头一笑,淡淡开口:“嗯,是镜泽,本君用来存点值钱的小玩意儿。”
《万境录》中提到:“十方八牡,九渊四泽。”其中这四泽,不是孕育出了上古神兽,就是养护着异世珍宝,单拎哪个出来,都能威慑四时、动震八方。
四泽中属首的,就是镜泽,而且还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存在于天上的圣泽,现今,竟然被楠玉拿来存存有点值钱的小玩意儿,这也太奢侈了些。
不远处水中矗立一棵巨大的爰溱树,垂下条条气生根,一方净水育嘉荫,郁郁青青的冠盖,浅粉的爰溱花正开得旺盛。
撇下卿一的袖角,楠玉从袖中掏出一道红符,扔在水面上,眼见着符被水沾湿,缓缓沉于水中。
镜泽深处传出阵阵龙吟,森沉的声音在广袤的空间激荡,卿一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在颤动,震得她肺腑有些不舒服,嘴里隐隐有点血腥气。
楠玉虚晃身影,迅速贴到卿一身边,化出碧元丹给她吞下去,又渡了仙气供她匀化丹药,暖暖的热流从丹田升起,传遍四肢百骸,缓解了些许不适。
爰溱树的气根已经在水中有所动作,如有生命般纠结缠绕,不多时堆出一座梯台,梯台上静静卧着一柄剑,“工剑覆龟鳞,薄刃生青光。执柄雕犀象,挂尾捋赤绦”。
楠玉牵出一丝银线,圈住剑柄,回手一勾,剑已经落在手里,晃在手里把玩:“本君得它时,还是五万年前,司冶神还未铸完此剑便羽化了,羽化前托予本君铸造养护,就直接养在镜泽了。”
一个弹指弹上剑身,“嗡~”一声悠鸣,是跫音希声,嘉韵在广阔天地间似蜻蜓点水荡漾开。
“虽是女子所用软剑,然而司冶神极爱刚柔之道,取‘履步行天下,万民归朝宗’刚劲之意,命名‘履朝’,长两尺四,剑身玄元铁所锻,本君只得了剑身,后加铸楠木柄。”
微一转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直向前刺出,剑花飞掠出去,在如镜的沼泽面上接连打了几个小水漂,点出几圈小小的涟漪,荡漾了云的倒影,而后渐渐消失在远处,一片寂然。
卿一刚想嘲笑下楠玉,空有个花架子,招式虽简单也别致,但这威力也太小了。
突然,百丈之外传来轰声,爆炸形成巨大的水幕一块接一块,直到距离爰溱树附近才堪堪停住,其威力刮起的风扯下大片大片的爰溱花,打着旋儿飘飘摇摇落于水面。
“欸,多年不曾用剑,未衡量好力道。”楠玉心里一抽,有些疼,不晓得刚才这一下,毁了多少他藏的好东西,
“喏~”将履朝递给卿一。
刚接过剑,剑身就跟个煮熟的面条般软了下去,卿一嫌弃地晃着:“这个剑,怎么不举了?”
“咳!”楠玉本来想笑,听到这话,硬生生把要溢出嘴角的笑声咽了下去,正了正神色,“慎言。”
“肾炎?哦!”卿一撅起嘴,嘴角向下,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上古神仙铸的剑,古书诚不欺我,这好剑如挚友,果然也如人一般有五脏六腑。
“本君教你?”楠玉微微偏头,挑着好听的声线问道。
“不用!”卿一摇了个头,给出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晃着剑柄,尝试把剑弄直。
“真不用?”楠玉再次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疑问的声线挑得更高。
“来吧!”卿一伸手把剑重递给楠玉,心里小声逼逼,怎么回事,这爰溱花,真香!
突然一下子被拦腰揽过去,柔荑被握住,今日楠玉的身上,有一股清新好闻的草药香,感受到腰间和右手上有力温热的手掌,一股热流直冲上面门。
卿一今日只是简单挽了个发,还未及得细细打理,就被澈目拉去抚月轩。翘起的头发搔得楠玉脸上有些痒,他抬起环住女子纤腰的手,准备将怀里女子的头发稍微抚平些,一低头——软耳结红豆,香靥飞粉红。
盯着卿一绯红的耳面,楠玉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睛,不等卿一出声拒绝,楠玉已经将剑身渡上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