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她会很苦么?”
“娑婆世界,苦苦、坏苦、行苦,一切莫非是苦,唯有自渡,方可苦尽甘来。”
“可是……”
“灵央子,你尘心未净,还需历练。”
广阔宁谧的天幕中缓缓浮现出个巨大的金色“卍”佛印,霎时洒下道道金光,笼住盘坐在船头的灵央子;半刻金光逝了,空留个乌篷船,亮着个凄红的莲灯,孤单单驶进虚空的浩瀚宇宙。
有谁念了一句梵语佛偈,摇了三下禅杖,锡环叮铃铃哗啦啦碰撞,七声佛铃响……
见眼前躺着的卿一终于有了要醒的迹象,楠玉长呼出一口浊气,累得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解开第一个阵,进来这个套阵后,才见到这虫子,被阵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回原形,身下渗出一摊青翠的绿汁儿,气息微弱。
他刚才用寻息印寻她、解头阵已经耗费了近一半法力,这会儿又费了些法力,将她重新化成人形。
一边念诀一边暗骂,当初建蕴纪阁的人为什么想不开,偏偏要在塔顶弄这么个害人的东西,骂了半天终于平心静气。
蓦然想起来,当初蕴纪阁是自己主持建造的,阵法的计划是司阳提出的,当时神君府的梨花正盛,他整日整日忙着酿梨花落,囫囵看了一眼司阳的计划就同意了。
好不容易给虫子化成了人身,想着动物一类自愈能力一向不错,楠玉懒得去管她遍体的鳞伤,可是卿一昏睡间蹙眉不断嘤咛,叫得他心头发软。
只好再次强撑起精神,撕了她的外衣,给她检查伤势,又费小一成法力将她身上细小的伤口抚平。
一边化出治愈之术,一边自叹,自己真是个极好的神仙,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谁还敢说他堂堂楠玉神君不会怜香惜玉。
直到看到她腰间那个过分严重的伤口,他着实没了办法,扯下她的裙摆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包扎。自约摸法力只剩了三四成,估计一会儿连这个虫子醒了,他都打不过。
卿一睡得并不舒服,梦里有滔天的业火灼烧着她,她想逃开,那火却跟有生命似的黏住她烧,她想开口呼喊,一张嘴火舌顺势舔进她的嘴里、心里、肺腑间。
眼皮很沉重,像是被挂了千斤的铁块,怎么睁也睁不开,她模糊记得昏睡前,她是在船上,记得个灵央子的名字,可是灵央子是谁,她却忘了模样。
隐约间感受到有人渡给她仙气,清清凉凉的感觉像早春淅淅沥沥的春雨,浇弱了些火势,不多久那人又拍抚她的脸,薄茧的手摩挲得她脸很舒服,低声唤她,声线低沉清冷不乏磁性,带着平和淡定和从容不迫。
“醒醒……醒醒……”
“你这虫子真能睡……”
煎熬了一会儿,灵台上突然受到重重一拍,梦里的场景骤然破碎,似一大桶冰水当头兜下,激得她神识瞬间清醒,意识被拉回。
骤然见到光亮,让她的双眼有些酸胀,正难受准备呼出一声,一双温热的手掌已然覆盖上来,随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缓一缓。”
入鼻是有些清凉湿润的空气,卿一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缓解肺腑的灼热之感,伸出舌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嗓子干哑着疑惑道:“神君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船上么?”
掌下卿一卷翘的睫毛乱扇,扫得楠玉手心痒酥酥的;静静待她缓过劲儿,慢慢抽开手掌,转而勾起中指,直接一个板栗恶狠狠敲到她头上,话语间虽恶声恶气,却起了身,把外袍脱了,随意朝她一扔。
“哪来的船,你睡太多,迷糊了。”
“唔……”水蓝色的外袍兜下,卿一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一处好的,迅速站起身,裹好袍子,宽大的袍子在她身上散乱坠着,有些大,她不得不又缠了一圈才让袍子勉强合身些。
“神君?”这光天白日,自己跟楠玉在这荒郊野外,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
“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楠玉别过眼睛,想到刚才撕开她腰间的衣服,狰狞伤口旁露出的凝脂肌肤,耳根有些红。
“你方才身上有伤,皮肉伤给你治好了,你腰间那个,本君治不好,就撕了你的裙角给你扎上。”
卿一伸手顺着缝隙向腰间摸去,一片光滑如初,哪有什么伤,眯起眼盯住楠玉发红的耳根:“是么?”
“嗯。”楠玉依然没看她,闷闷的口气很诚实、很诚恳。
“可是并没有伤口啊。”
“有的。”楠玉别回视线,一脸认真。
“没有。”卿一对上视线,一脸严肃。
“本君看看。”
“什么?”卿一一脸戒备,紧紧拽住衣服,迅速后撤远离楠玉。
“难道本君还诓你不成?”
“难道我还诓神君不成?”
两人面面对峙,四目相对,楠玉手负在身后,化出几丝仙气探入她体内,心里讶异,瞬间就表现在挑起的眉角上:“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我一睁眼就在这里。”卿一如实回答。
楠玉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眼神,放弃了继续询问她,看她的迷糊样子,估计她自己也不知身体里多了些有趣的东西,索性对她不坏,他就听之任之好了。
“多谢神君。”
卿一觉得自己境界还是不够,楠玉为了寻她又给她治伤做到这种地步,脱她衣服也是为了她好,她委实太小心眼儿了些,还与他计较男女之防。
又想想楠玉之前为她做的,转过头比对比对她为楠玉做的,她自己都觉得楠玉太亏了。
心里下了决定,若是能安全从这里出去,楠玉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楠玉要是让她往东,她甚至愿意给他把太阳拽回紫阳宫;若是楠玉眼瞎看上她的人,她不介意委身伺候个盲神君。
楠玉眼风淡淡扫过她,见她这么一会儿时间,脸上先是愧色,忽而转上坚定,不久又换上释然,琢磨不透这个女人心里到底是如何活动,只得出个结论“女人果然善变”,吐出一句“举手之劳”,折身向远处的黑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