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从窗户透进来,在屋内洒做光光点点,像是萤火虫在房间里飞舞。
床边坐着的男人,不厌其烦地把光点凝聚,送到床榻上闭目“安睡”的人身体里,像是补充能量。
风随化脚步声很轻,走廊上的声控灯没有亮起,他熟悉地走上二楼,来到陆遇卿房间。
房间门没关紧,只是虚掩着,一颗调皮的光点从门缝里飞出来,他抬手一点,光点在他指尖化作流光。
风随化推门走进去,房间里的光点因气流而往后推动,他手一招,将光点尽数化作流光,再一挥手流光飞向床榻上躺着的人。
“又没成功?”风随化的声音伴随着月华的尾巴响起。
“嗯。”黑暗里响起陆遇卿低沉的声音。
“试过那么多次,一直是相同结果,会不会是她……不对?”风随化没有强行打开卧室里的灯,黑暗中他靠着墙壁幽幽开口,“你想想看,你把人再找回来的时候,她再未用过白丝铜铃,或许原因不是已将之赠送于你护身,而是用不了。”
“不会。”冷沉的声音与黑夜搭调得很,“你亲身体验过白丝铜铃的厉害,应当明白这是件怎样的法器。”
“可法器终究只是法器。”风随化“啪”地拍在开关上,卧室里的灯光倾泻一地,落在三人身上。他走近,看着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发现余笙体内被塞进粗制滥造魂魄,尖锐道:“壳子不一样了,内里少了两样重要的东西,细究起来就是不同。”
话落,察觉到陆遇卿情绪变化,风随化缓和了语气,再次提醒,“阿郁,时代变了,以前那一套拿到现在行不通了,你要么不做,要么不教,否则她迟早会知道,自己的信任只是一厢情愿,而你的保护存有私心,感情经不起这些折腾。”
“时代的确是变了,变得不懂规矩了。”陆遇卿移动身子将自己的影子投在余笙脸部,这才拿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敛性入世,久居于群,时日一久各家规矩便散了,什么人鬼妖魔都敢在我面前掀个浪头。”
风随化叹息一声,将实现从余笙身上移开,“你有什么打算?”
“再试一次。”这句话从陆遇卿嘴里说出来,带着点疯狂的意味,像个为科研成果疯狂的研究者,着了魔般的求结果。
风随化蹙眉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此举的可行性,最终败给了心里期望的贪欲,跟着堕入疯狂,“来吧。”
陆遇卿抛给风随化一块正经令牌,如古代的将军令,玄铁所制,令牌上刻着个魂字,而他手里拿着的则是一块紫金令牌,上放刻有阎罗二字。
魂令入手冰冷刺骨,里面困着五百阴灵,风随化手指抚摸过魂令上的刻字时,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阴气。一抬眸,扫见陆遇卿手里那块令牌,风随化眼角抽抽,随即苦笑道:“这玩意儿偷出来,你还真不怕阎罗殿的人跟你拼命。”
“理亏的人,没胆来敲我的门。”冷肃的话语带起杀戮之意,陆遇卿的眸间的阴冷堪比十八层地狱的那股寒气,黑眸如墨,幽深如黑洞,可以吸附万物,让一切都不归。
轻轻把阎罗令往上一抛,陆遇卿掌心黑雾弥漫而出,控制住阎罗令,手腕一转,双手一上一下包住漂浮在身前的阎罗令,稍一使力,黑雾侵入阎罗令,掌心间的阎罗令有所动静,似乎在反抗人外力的侵入
陆遇卿眸间一厉,双手结印,周身力量不再压制,倾泻而出。
开着灯的房间瞬间充满黑雾,陷入黑暗当中,唯有阎罗令的光芒亮着。
地面传来震动,风随化踉跄一下站稳,见阎罗令开出一条缝,有紫金光溢出。
紫金之气。
自古帝王将相,乱世英雄,都有紫金之气护体,可庇佑主人。
而余笙偏生是个特例,不仅体质有异,虽也是千载难逢,万里挑一,但差到极点,本就最差,却还因少了一魂一魄而短命,是最没福气之人。
死气缠身,寿命将至,魂魄被夺,桩桩件件都是最差的时机。
但正因是最差的时机,才适合冒险行事。
白丝铜铃里锁着部分魂魄碎片,是找遍千山万水,寻了无数年收集来的,可余笙却无法唤醒白丝铜铃,只好险中求一线机会。
以紫金之气护住余笙心脉,以阴灵刺激两者间的主人与法器的联系,唤醒白丝铜铃。
人身上有紫金之气,取了会破坏人的气运和寿数,而地府的阎罗令注入过紫金之气,便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陆遇卿将紫金之气从阎罗令抽丝剥茧般的取出,温柔地放入余笙心脉,少了紫金之气镇住的阎罗令,成了一块常年浸淫在阴气下的阴煞凶器,阴气顿时泄露出来,四处散开。
阴气逃开,还未飞远,别墅的结界先行张开,把乱窜的阴气全挡在结界内,只是动静如此之大,想瞒是瞒不住的。
陆遇卿站起身,一身简单的装束已经变成黑色锦袍,“我去应付那些人,剩下的交给你了。”
风随化点头,目送陆遇卿三两步在他面前消失。
昏暗的房间里,风随化施法破开魂令的封印,封印在魂令内的五百阴灵一个个汹涌而出。
一大批阴灵涌出,地府少不来一阵动静,孤魂野鬼吼叫,地府震动,此震动连地面都可以感觉到,像是地震了般,但震动还不至于造成灾害,属于轻微的。
阴灵出现,余笙腕间的白丝铜铃白光一闪,铜铃变大,剧烈震动,隐隐有飞出的势头,但等了片刻都未有动静。
见状,风随化握住魂令的手收紧,轻轻说道:“那年开始,漫漫岁月我不曾怕过,这些年来,最怕的一件事,便是怕搁在心底这桩事应了别人口中的妄求二字。”
余家丫头年少道成,在当世威望名气加身,一切都不凡。
修大道者,装着天下。风随化或是陆遇卿之流,是天下世人之一,散着天下万众里他们显得无足轻重,擅改恶鬼刑法,定下约定,或是与世人为敌,护着一个“该死”之人到死,这些在她心里大抵全是不值一提,因为所做之事,从来是对事不对人,不求回报。
别人说此乃天罚,此乃妄求,乃无用之举。
窗外风起,室内风随化身形逐渐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