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景色在变化,流逝,有流水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风的温度从清凉到炎热,再到清凉,最后呼吸间是冰霜的寒意,期间似乎有花香飘荡过鼻翼间,像是度过了一个四季。
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多长时间。
等余笙感觉眼前有光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发现前面不远已经是出口了。
“别怕,我在。”
黑暗里看不见陆遇卿的身影,话音却稳稳地落在耳边,可以想见他严肃谨慎的模样。
余笙在看不见的地方点了下脑袋,一步跨出。
那无形的门在她身后消失,她能感受到后背的空气有了变化,但她没有回头看,只是仰起脑袋去看山上的房子,而后默默地收回眼神,迈步走上可以通车的水泥路。
刘朝震惊地注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余笙,惊讶得嘴都合不上。等他稍微消化些许震惊后,又意识到余笙穿着打扮有异,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怪异。
映雪十分淡定,关掉拍照的声音,对准前面行走的余笙拍了张照,发给其他人。
等映雪做完这些事,认真盯人跟踪,刘朝才小声发问,“她怎么穿着……”
映雪自然是看出了奇怪的地方,心里略显疑惑,带着一丝怀疑,但回答刘朝的却是不同,“她命不久矣死气极重,最容易被恶鬼附身,恶鬼附在人身上,会保留自己的习惯,附在她身上的约莫是有些年头的恶鬼,实力强悍,我都未必是对手。”
话落,映雪沉思。
该不会是“醒”了吧?
或者,早就已经“醒”了,却一直在假装,引蛇出洞?
映雪脑海里问题萦绕,回过神时,刚才还在山脚下的余笙,已经走远。
陆家在南山设了结界防止人闯入,而她一点力量的波动都未察觉到,余笙便已经穿过结界了。这样的情况更让她对刚才的事加深怀疑。
已近五点,日头往下落,南山上栽种着树木,日头西斜,阳光在林荫间,只能在边缘投下余晖的阳光,水泥路两旁气温逐渐降下来,余笙感觉到阴凉在身边,甚至能察觉到有东西跟在身后。
无形的,她没看见的,不属于陆遇卿的气场。
余笙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脚下步伐不见杂乱与沉重,一步步轻缓悠然,像是饭后在山间小道上散步消食,偶尔她目光会落在某一处,停留两三秒时间,然后继续往上走,一点异样都没有。
嫁衣女鬼,逐渐在她身后现了形,山间小道上气温骤降。
一阵山风吹来,枝叶“唰唰”作响,枝叶间,草丛里,响动接二连三起来,起初只是试探般的间隔,过了段时间,声响此起彼伏不再作罢,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山林里的野兽在朝山道奔来,带动着山间的草木一起作响。
身边有一瞬间静了,仅仅是一瞬间,等一切再嘈杂起来时,余笙身边多了个“同行人”。
嫁衣女鬼飘着余笙身边,嫁衣在山风的吹拂下,不断摩擦过余笙的裙子,那身嫁衣年久失了颜色,但布料有点硬,与余笙那身衣裙完全不同,薄衫是纱制的长袖,不足以让她避免掉摩擦。
余笙后背出了一声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躲在暗处,初次见到这诡异画面的刘朝,则不如余笙能装了。
映雪帮他暂时开了天眼,可以看到鬼怪,亲眼见到女鬼出现,而周边无数响动在逼近,刘朝一身寒毛全部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心中恐惧不已,却又不想让身边爱慕的人看轻,愣是身体绷紧,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映雪用余光瞥了眼刘朝,心下有所计较,关切道:“要回去吗?”
刘朝愣是硬气的摇头,“我缓缓。”
刘朝心里有无数疑问,他再去找映雪时把余笙可能回去南山的消息告诉她,结果映雪没有到余笙居住的酒店外等,而是直接来了南山。
起初听映雪说起,在酒店外监视没用的时候,他还不信,如今亲眼见到了这些解释不了的场面,也借由映雪的法术见到鬼,他不得不信。
余笙古怪,很古怪!
映雪放缓速度慢慢往前走,等着刘朝追上来。
余笙逆风行走,一步步稳扎稳打,轻松自如。
只是走了段路,山间还是不平静,连身边的嫁衣女鬼都开始躁动,她眉目未动,无声地拨弄腕间铜铃,只指尖轻弹了一枚铜铃,一股强大的气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变化不过瞬息功夫,清脆的一声铃起,嫁衣女鬼面色扭曲,变得痛苦挣扎,再无法跟着余笙。
不多时,山道两旁的骚动没了,连山间刚才开始变得粘稠压抑的空气,都焕然一新。
“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她继续往半山腰行走,面对无人的山道吐出八个字。
映雪蹙眉停下脚步,身后的刘朝紧跟着停下。
“她怎么会发现?”刘朝摸上脖子上挂着的那串据说是隐藏气息和身形的珠子。
而映雪并未作声。
那八个字敲在映雪心上,让她难受。
她只是跟来求证余笙的身份,没想到她连手都未出,对方就看出来她的修为不行。
陆家祖宅。
宅邸里的人在陆免把人带回来后众人提高了警惕,随时注意着南山动静,那股力量在山间荡开,震慑周边鬼怪邪祟时,附近的修道之人里面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
陆闵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屋子,站在廊下,仰头看着灯火通明之上的夜色,一圈薄光如荡开的一曳涟漪,在天空闪过。
陆闵脑海里不仅忆起家史里的那篇传记,里面所描述的一段话:她是当世的高人,释放出来的力量浑厚温润,海纳百川,包容万千,但那并非强大之处,她厉害在于自那以后,鲜少有人能感知到她身上的气场,那是一种分化在空气中,携着风,裹着尘,荡涤万物的存在,那叫空无。
堪破红尘,已成为圣,凌驾于修行者之上,达到数百年都未有人堪破的境界。
紧跟出来的霍员震惊不已,“这力量……”
后面的话无需明说,在场的人均心知肚明,从各自凝重难堪的脸色即可看出来,他们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