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楼,除灵已经结束,陆遇卿映着黑夜的风站在铁网前,垂眸凝视着对面那栋楼站着的唐装女子,黑暗中两人的视线对上,陆遇卿眉目凌厉,阴森戾气直冲过去,气势迫人,生生把人试图控制恶鬼的映雪给压制得无法动弹。
映雪如被钉在地面,费力挣扎只得来一身汗意,连手指头想要动作都难,那种绝对力量的压迫让人心惊,两人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但对方却仿佛近在眼前。
“她是我的!”一道残忍暴戾的声音临空响起,夹带着汹涌的波涛迎扑来,那是百丈深海里不见天日的阴冷凶煞,不曾露于人世间,而一旦冒头,那都是人间不可承受的灾祸。
映雪惊出一身冷汗,待压力变小,她再往对面楼看去时,立于铁网前的人已没了踪迹。
好一阵,映雪才得以动弹,但双腿如坠着千斤无力站立,脚一软跪在地上。
余笙后背猛地撞在楼梯扶手上,嘴角有血冒出,在鬼扑来之际,手抓着扶手,一撑一跃,落到下一层,在鬼追上来前,依旧以跑路为主。
身上也不知被人什么东西给抓到了,火辣辣地疼,楼道里血腥味浓得难以散去,除了浓郁些余笙是想不到有何特别之处,能够让恶鬼丧失理智,自相残杀也要抢夺。
脑袋有些发晕,余笙背靠着墙壁喘息,目光盯着紧追过来一团糟的恶鬼,已经没力气再逃跑了。
她初、高中的时候学过散打,但大学开始打工,毕业后进公司更是忙碌,已经荒废好些年了,再捡起来力度和灵活都减低了,关键是体力跟不上。
余笙靠着墙,眼见最前头那魁梧的恶鬼扑过来,双手抓住绷带,横在面前一挡,险险挡住男鬼袭来的利爪,与魁梧的男鬼僵持一阵,手臂的力量逐渐支持不住。
那时余笙脑袋里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这绷带上的法力也不太好用啊。
自己都快死了,管刘家的闲事做什么?
被鬼杀,死了既晦气又憋屈!
一枚铃铛如箭矢般飞来,从魁梧男子的后脑勺只穿眉心,射进墙壁。
一滴血落在地上,面前魁梧的身体化作烟尘散去。
余笙只觉手臂一阵轻松,抬眸望去,陆遇卿站在阶梯上,寒眸阴郁,指间还把玩着两三枚拇指大小的铜铃,只见他手一抬,三枚铜铃射出,不闻清脆的铃声响起,那三枚铜铃已直入目标眉心。
陆遇卿手里还拿着放大后的令签,手一甩,那令签变成一条鞭子。
人影跃起,黑色的鞭子虎虎生威地扫来,携着骇人的杀意往恶鬼身上打去,那些恶鬼如遇到克星般,恐惧地四下逃窜,贪婪凶恶早已变成了恐惧。
楼道并不宽敞,长鞭有些施展不开,但陆遇卿似乎早做了准备,逃窜的恶鬼们无法穿墙而出,困在这方小小的楼道里。
来路封死,去路有陆遇卿站定。
鞭子重新变回令签,往上一抛竖在半空,发出刺眼的白光。
眼见逃跑无门,众鬼的注意马上打到余笙身上,大有拼搏之势扑过去。
陆遇卿勾勾手指,那打在墙壁上的铜铃如有丝线连着,他一勾手,铜铃飞出,光耀下细细的白丝若隐若现,一甩手白丝铜铃在众鬼与余笙之间画下楚河汉界。
纵着白丝铜铃,往扑来的方向一甩,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一声两声……
三声四声……
如奏出了曲调,在逼仄的楼道里悠然回荡。
白丝铜铃似乎是法器,发出的声音让恶鬼们难受,就跟孙悟空听到紧箍咒似的,而那些白丝在无形拴在每个鬼身上,陆遇卿一拉,全部捆成一团,他左手夹着一张符纸,往白丝上一贴。
“生当复归来,死当复归去,往来有序,天明长清。”
话音落地,白丝上如有火光飞掠而过,在令签地白光下刺目耀眼。
火光掠过,那些痛苦挣扎的恶鬼如被超度了般,丑陋残破的样貌与身躯变得清晰完整,接二连三的化作白雾飘入令签,那场面活脱脱就是鬼魂升天该有的样子。
不多时,楼道里归于平静。
余笙松了一口气,靠着墙壁的身子往下滑落。
陆遇卿快步上前,扶住余笙,看着她身上的血不自在地皱了下眉,“为什么解开绷带?”
余笙轻笑一声,反问:“发现挺好用?”
陆遇卿抿唇皱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余笙额头抵在陆遇卿肩膀下面一点,像是在撒娇,语气带着点弱势,柔软开口,“卿卿啊,有没有办法把我这一身伤给弄没?这样走出去太吓人了。”
“我没学过这样的法术。”陆遇卿道。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呢。”余笙像是在开玩笑,说完自己笑了一下,但她的手抓着陆遇卿的衬衫,身体轻微发抖,连声音也带着残存的害怕,“陆道长,你会骗我吗?”
陆遇卿听着,心脏像是被抓了一下,手克制的没敢乱动,垂眸去看她后背的伤,眼中散去的阴郁再次涌现,他动了动嘴,但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没能发出声音,最后闭上了嘴。
良久没有声响,楼道里的感应灯黑了,只剩下令签的光。
余笙心里止不住的后怕,但下一刻她手松开,脑袋离开了陆遇卿的身体,再抬起来时那温柔的眉目里已经将害怕收敛得一干二净,狼狈的人儿抿唇微笑,给双方一个台阶,“我把一个鬼关在柜子里,我先回去看看情况,你尽快弄好。”
余笙绕开站在面前的身体,往前走。
错身而过时,余笙嘴角的笑意顿时抚平,目光变得冷凝。
一步步登上台阶,陆遇卿维持那个姿势站着,手慢慢收回。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有光泄进来,陆遇卿这才开了口,“我不会害你。”
“嗯。”余笙只是应了一声,动作未停的往明亮的走廊走去,不知是信了,还是没相信。
门关上,那泄进来的光被阻隔在外,陆遇卿简单的抬手做了个动作,令签变小会飞他掌心。
将白丝铜铃缠在令签上,指腹轻轻擦过镂空铜铃,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她只是忘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