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玉珩还未作答,突见高墙上有道黑影,他高叫了一声,“谁?”紧接着一个旱地拨葱追踪黑影而去。
那道黑影闻声,几个翻腾跳跃便不见了踪影,封玉珩四处寻找毫无踪迹,且又担心家中有事只得折回家中。
此时早已惊动封员外夫人并家中的家丁护院,连夜清查直闹到后半夜方才安静下来,却发现既无财物损失又无人员伤亡,只得更为加强府内戒备。
封玉珩回到自己卧房久久不能入睡,方才所见黑影如果不是宵小之徒,那到底所为何来?家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他人觊觎?看那人身法奇特,衣袂飘飘潇洒自若,翻梁越脊如履平地,绝对是一位武林高手。
胡思乱想之时,恍恍惚惚间,他似乎来到了一个方外之地,仙雾缭绕的竹林间,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道人对着他招招手道:“徒儿,你来了,过来吧!”
那白发道人便是曾经救过他的游方道人,道人递给他两本书,却是两本奇书,一本是《奇门遁甲》,另一本是《易经》,又传授他些五行八卦之术,他并无兴趣,只是粗略地学了一个皮毛,对舞枪弄棒却兴趣浓厚。
道人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徒儿,将这两本书交给竹韵,让她好好研习,将来会有用处,切记切记,回去吧!”
他辞别师父回到篱笆小院,将两本书交给经常梦到的青衣女子,“竹儿,师父让我把这两本书带给你,嘱咐你定要好好研习,日后有用。”
竹韵巧笑嫣然地接过书,“好,给我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又是因为你敷衍了事吧。”
他哈哈大笑道,“不是有你吗?你天赋比我高,学得也比我好,就是不知道师父为何不收女弟子,却又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予你?”
竹韵莞尔一笑,啐了一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成材的弟子,明明天赋异禀,却懒惰成性。”
他从水缸里舀了水,痛快地喝了几口,解了些暑气,“我是觉得学那些玄学之术并无用处。”封玉珩疑惑地看着水缸里的影子,似他又不似他。
……
“少爷,少爷,该起床了。”耳畔间突然响起小茶的声音,封玉珩惊醒过来,原来却是一枕黄梁,南柯一梦,唯有青衣女子的音容笑貌愈发清晰,梦中情境也似亲身经历。
青衣女子本是叫竹韵的吗?真是一个清雅脱俗的好名字,竹本无声,丝竹成乐,有乐则为千秋韵。
小茶见他并未作声,又轻轻唤了一声,“少爷。”然后伺候封玉珩穿好衣物鞋袜。
封玉珩又坐在榻上出了一会儿神,才站起身问小茶:“现在是几时了?”
小茶看了看外面的太阳答道:“少爷,应该快巳时了。”
封玉珩微微点头,“老爷夫人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老爷夫人说等您醒来,就吩咐丫鬟去将饭菜端过来,您用完饭再过去。哦,还有一件事,刚刚管事来回说忘忧偶感风寒,要迟几日再过来。”
封玉珩不甚在意,只想着梦中情形,相同的梦境,不同的场境。
封玉珩拿出前日作的画,取来文房四宝,在画上题了字《竹韵》,并画上了几根翠竹,附上一首小诗:丝竹之声犹在耳,乐曲生韵亦生情。身形款款来入梦,未知何处是潇湘。
题好后,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便将画绢卷起放在床榻上。
封玉珩本是清心寡欲之人,却越来越被梦中情境牵动心神,他总觉得那些是自己的曾经和过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找到那位叫竹韵的青衣女子,应该就会真相大白。
两年来相同的梦境,原以为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如今,他有了一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感觉。
此时,小茶已经唤来丫鬟将饭菜端过来,用过饭后,又有匡威和李季兴两位公子遣人送来贴子,邀请他入夜后一起去醉雅阁看望松筠姑娘,他并不想去,既然青衣女子的线索就在自己府内,他也没必要再去别处寻找,于是便和来人推说家中有事不能前往,日后再聚。
他则带着小茶辞别了封员外和封夫人后,自去瓷器店内巡视,至晚方归。
……
忘忧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日后,觉得身子轻便了一些,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几日前,在自己被选为封玉珩的丫鬟之后,便被孤立和针对了。
荷香、灵巧、红彩等一众大丫鬟因为自己有些姿色,对此次选丫鬟的事俱都报以厚望,如今见封玉珩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容貌又极其普通的丫鬟,自然非常不服气。
她们都自认为最有机会成为通房丫鬟,如今却被别人抢了先,便处处让她为难与她作对,还故意将她的被子淋湿,让她受了些风寒。
她穿好衣物将头发笼好,便去找管事想去辞了这份苦差,“李管事,忘忧天资驽钝,恐无法照顾少爷周全,想仍做房间清扫的事务。”
李管事曾经是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虽上了些年纪,却是明察秋毫处事公道的一位内宅管事,自然知道这中间的是非曲直,也了解一众丫鬟的想法,“少爷用你,岂能推辞,你且先养病,我已经回过少爷,你过几日再过去,至于其他的,我自然会去管教。”
忘忧听罢,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原路返回下人房,荷香、灵巧、红彩等人回来后果然不敢再找她麻烦,却在言语上仍然夹枪带棒的,“不是拣了高枝爬上去了吗?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忘忧只觉得麻烦,但又不得不答,无奈叹气道:“众位妹妹,忘忧新寡,已是心力憔悴,况又无姿色,此生豪无争强夸耀之心,只想本份做事,至于其他,与我毫无关系,更不会挡了谁的进阶之路。”她明确表明自己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众丫鬟见她言语真诚,资色更是稀松平常,暗想如果她去做少爷的丫鬟有利无害,如果选了其他聪明伶俐的人,自己反而没有机会了,想到此,她们也就不再找她麻烦。
忘忧本就没什么大病,又静心地休养了两天,就被派到少爷房里做事。
午饭后,忘忧收拾好自己的一应衣物,跟着李管事来到庭院。
此时,封玉珩正在院内练剑,无暇理会,小茶看到后忙过来招呼,“管事大娘,忘忧姐,你们先随我来吧。”
李管事欣慰地看着练剑的封玉珩道:“无妨,我们等少爷练完。”她待封玉珩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自然也是疼爱有加。
忘忧半低着眉眼,垂着手站在一边,耳旁是凌厉呼啸的剑风,眼前是闪转腾挪的身影,如今的封玉珩意气风发,再不是往日模样,让忘忧不禁想起自己的亡夫,同样的英姿勃发,让她难以忘怀。
大约半个时辰后,封玉珩收住剑势,接过小茶递过来的巾帕拭了拭汗,“管事大娘来了。”
李管事忙对封玉珩道,“是,少爷,该吩咐的已经吩咐过了,忘忧做事稳妥,少爷是可以放心的。”
“好,管事大娘辛苦了,请进房内喝茶。”封玉珩历来对李管事都是恭敬有加,毕竟她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如同自己的长辈一般。
李管事道,“应该的,少爷,没什么吩咐,老奴先告退了。”
封玉珩拱身一礼,“好,小茶,送管事大娘。”
李管事连忙福了一福,跟着小茶转身离开。
封玉珩打量着忘忧,她是如此沉静,即使站在自己面前,也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忘忧知道他在打量自己,眉眼更为低垂,缓缓地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封玉珩道:“我不喜聒躁之人,你既通文墨,主要还是负责书房整理吧,至于其他的,你问过小茶便知。”
“是,奴婢知道了。”忘忧声音轻柔,言语不多。
封玉珩满意地点点头,见小茶还未回来,便将剑递给忘忧,准备回卧房稍作歇息,忘忧默默地跟在后边,伺候他净面休息。
小茶送完李管事,领着忘忧来到封玉珩的外间厢房,一边帮着忘忧收拾一边道:“忘忧姐,少爷喜欢亲力亲为,他放置的东西只需放在原处便可,切不可胡乱挪动,最重要的是保持干净清洁。”
忘忧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谢谢小茶。”
自此,忘忧和小茶一起伺候封玉珩的饮食起居,不敢稍有怠慢。
忘忧为人安静平和,兼又通晓文墨,数日后,便可得心应手地处理各项事务。
封玉珩悄悄地对竹韵的身份多方查访,可毫无进展,甚觉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