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悠悠转醒,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到了梅暄,看到了齐玉展,看到两张都有些憔悴的脸,她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梅暄泫然欲泣,跪在床边紧紧地拉住竹韵的手,“姐姐,你终于醒了。”
竹韵用苍白的手回握了一下梅暄,那感觉如此真实,她知道这不是梦境,自己是真的清醒过来了,“梅儿,是你吗?”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是,是我,姐姐,我好想你。”久别重逢的姐妹二人抱在一起,泪水肆意地流淌着,一起轻轻地诉说着别后离殇,曾经天各一方的二人,终于又可以感知彼此的温暖了。
许久后,二人停止了哭泣。
竹韵的身体虽未完全复原,但伤病已好了大半,意识也逐渐清明,“松筠怎样了?”
梅暄不想给竹韵再添烦恼,轻声说道:“姐姐放心,松儿姐姐不会有事,我家主子手眼通天,一定可以救出松儿姐姐的。”
“你家主子?小妹,你……。”竹韵心中一恸,曾经只知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如今竟然也沦落为奴。
梅暄知道竹韵的心中所想,眼眸低垂,细语安慰,“姐姐,我很好,无论为奴为仆,我还是我。”
竹韵感动地点点头,梅暄和她失散时只有十三岁,这三年的凄风苦雨,让自己的妹妹一昔之间就长大了,“是,只要我们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所欺,便是自在人,仍然可以悠然自得。”
梅暄站起身,让竹韵重新躺好,“恩,姐姐,你略等等,我去膳厅拿些粥来给你喝。”
“好。”竹韵昏迷了几日,只食了汤水,颗粒未曾果腹,此时确实饿得厉害,身体本就虚弱,又哭了一场,说了那么多的话,神思略显倦怠,便歪在床上闭目养神。
……
封玉珩松了一口气,竹韵终于清醒了,这几日,他一直未曾入眠,此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体顿觉有些虚软,他和建王一起走出房间,让竹韵可以好好休息,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费神。
“赵公子,梅暄姑娘是如何与你相识的?”
“自然是仰慕我的风采,巴巴地找了我来的。”建王没羞没臊地自夸着,其实是梅暄被追杀时,他正好路过出手相救而已。
封玉珩不禁哑然失笑,依他这几日所见,都是这位建王围着梅暄姑娘嘘寒问暖的,怕她冷着怕她累着怕她不好好用饭怕她不好好睡觉,那种非奸即盗的殷勤劲,真是无人能比,反观梅暄对他却是爱搭不理的。
“赵公子说话真是风趣的很。”
建王皱皱浓密的眉毛,“你不相信?”
封玉珩挑了挑剑眉,戏谑地一笑,“的确不信。”
建王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好吧,信不信由你。”
竹韵的精神好了很多,到了她该面对封玉珩的时候,既然躲不过,便索性一次说个明白。
竹韵靠在床上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犹如羽毛般轻轻地颤动着,她轻轻地道:“少爷,想问什么便问吧,竹韵一定如实相告。”
封玉珩道:“不要再叫我少爷了,你不是忘忧。”
竹韵想自己应再无可能回到封府,“好,那还是叫你封公子吧!”
封玉珩点点头,慢慢思忖了片刻道:“好吧,我们曾是旧识?”
竹韵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为何我经常会做那些不同寻常的梦,而且梦境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可那些却从未发生过?“
竹韵神情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封玉珩,“那是因为你有两个魂魄,此消彼长,自然不会记得很多事。”
“什么?”封玉珩差点惊掉下巴,这种事闻所未闻,简直如天方夜谭,让他有些无法置信。
“你的另一个魂魄叫齐玉展。”竹韵面色微红,“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
封玉珩点点头,如此说来,齐玉展是自己另外一个魂魄,“他,他因何而死?”
思及往事,竹韵揪紧了发痛的胸口,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是……为贼人所害,毒发身亡。”
都说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回忆痛苦的往事,就像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再往上面撒把盐。
封玉珩心有不忍,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一次问个清楚,“为何人所害?他的魂魄为何会来到我的身上?”
竹韵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第一个问题,“你可曾听说过渡魂之法?就是用一件法器将魂魄锁住,待遇到合适的时机和人,就可以将魂魄引渡到另一个人身上。”
封玉珩慢慢消化所着听到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不经匪夷所思,可却让他不得不信,否则该如何解释他的梦?一次两次尚属巧合,长达两年都做着同样的梦,梦到同样的人就绝非常情。
“那我和齐玉展的魂魄是一起共存的?”
竹韵神情更加凄楚,“应该是的,但你不用把这些过往放在心上,一切都已事过境迁,多思无益。”
如何不思?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封玉珩甚至越来越好奇齐玉展与竹韵过去的点点滴滴,虽然竹韵只用一句童年玩伴简而言之,但看她的神情,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可又不便深问。
梦中的齐玉展死状凄惨,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如此?封玉珩继续问道:“他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竹韵欲言又止,一抹哀伤和内疚袭上双眸,“封公子,不论为何人所害都与您毫无关系,您不必执着于此,更不宜牵涉其中。”
“是林家吗?”鉴于如今封家和林家的关系,的确让人无法启囗,如果真是林家制造了灭门惨案,那他该怎样处理?
竹韵漠不作声,似乎不想再说也不想再提,沉默许久之后才凄然地道:“不是的,封公子,竹韵累了,其他的事容我日后再说吧。”
封玉珩见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看着竹韵凄惶的表情,他的心里闪过一丝酸涩,齐玉展毕竟已死,虽说神魂未灭,但他是封玉珩,一个不同的人。
他想要安慰她却又无从安慰,只得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竹韵,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不要太过悲伤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竹韵一眼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竹韵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痛苦的过往一再被提及,这让她身心俱疲,她重重地躺回床上,细泪无声。